中国传统女学的终结与近代女子教育的兴起

——戊戌变法时期女学思想探析

作 者:
杨晓 

作者简介:
杨晓 辽宁师范大学教育系

原文出处:
学术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1996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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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学”本身是一个发展变化的动态的历史范畴。在历史上,学者们运用这一概念的内涵不尽相同。《礼记·内则》中说:“女学事以共衣食”。说明社会分工决定女子教育的内容与方式,由此产生了最原始的女学概念。经过上千年的发展演变,当代学者们运用的女学概念,多为“女性学”,即研究女性行为的学说,包括女性个体行为和女性群体行为。本文意在通过对戊戌变法时期启蒙思想家们女学思想的分析,揭示中国传统女学的终结与近代女子教育兴起的历史原因及其社会价值;探讨中国妇女自我意识觉醒、社会地位提高与社会变革和教育发展的关系,以阐明教育在解放妇女,改变妇女生存方式,提高妇女生活质量中的独特意义。

      一、中国传统女学的终结

      中国传统女学的终结,发生在戊戌变法时期。这一时期,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家们提出的女学思想及其实践,清晰地反映出中国传统女学终结的社会历史原因,揭示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社会变革所导致女学思想发生深刻变革的历史必然性。

      (一)女学产生与“女教遂绝”的历史际遇。

      研究女学产生,首先无法回避的是残酷的历史事实。文明社会产生之后,女性先于男性陷入奴隶状态,对女性的贬低,在整个人类社会发展史中是一个共性问题。当男女的自然差异,在生产、战争等社会活动中逐渐转换为一种社会差别时,女学的产生就如同男权社会的建立一样不可避免了。

      “在野蛮时代,女权特别优越;未开化时代,女子地位仍然极高。”(《杨贤江教育文集》第439页)随着社会的发展, 在畜牧与农业的生产劳动中,男子胜于女子,形成了男女社会地位的差别,同时也就形成了男女的差别教育,进一步导致独立女学的产生。然而,由于社会分工,形成了女性社会角色家庭化倾向,女性发展与社会政治经济逐渐偏离,女性与学校教育也越离越远。继之产生了“女学独立,女教遂绝”的矛盾现象。对此戊戌变法时期的启蒙思想家们进行了深入分析。

      1891年,宋恕在《变通篇·开化章第四》中痛斥:“赤县,秦前学校最盛,男女无不知书,秦后频遭惨劫,劫余之族,日以昏愚。”“愚民之主皆以绝女学为要义,故秦一统,汉继之,而赤县女学遂绝。”

      1899年,经元善在《劝女子读书说》一文中也说:“上古无不读书之女子也,三百篇,闾巷妇人之作居半也。是以中垒列传,有取于静女,兰台续史,特进乎大家。前徽不沫。可按而稽。自后世以文章取士,仍谓无女状元科,遂至沈痼之疾,无以砭箴,迄于今日,民志日愚,国势日蹙。”

      女学是在封建社会形成的过程中产生的。但是在封建社会日趋完善之时,专制主义的愚民政策,空疏无用的文风,以及排除女性的科举制度等封建文化,又成为制约女子受教育的主要因素。传统女学本身就是性别歧视,男权统治的产物。女子的教育状况,因与其社会地位相关,女子与教育“绝缘”的历史便一直可以追溯到远古。“三代女学之盛,宁必逊于美日哉。”三代之后,特别是秦以后中国女子教育走向了低谷,造成了越演越烈的悲剧性的女性人生命运。那么,封建社会是如何把中国女子置身于这样一种悲惨境地的呢?传统女学的形成发展,与女子同教育绝缘的怪圈又是怎样形成的呢?

      (二)以德为本的封建女学体系构成及其异化。

      何为中国传统女学?郑观应在《女教》一文中概括:“中古女学诸书,失传已久。自片语散见六经诸子外,以班昭《女诫》为最先,刘向《列女传》,郑氏《女孝经》、《女训》、《阃范》、《女范》各有发明,近世蓝鹿洲采辑经史子集为妇人法式者,谓之《女学》,颇称详赡。”这些历代女学著述,又成为历代的女子教科书。梁启超说:“宫中宗室,古经厘其规纲;德言容工,昏义程其课目。”即:妇德(指妇女应具备的德行)、妇言(指妇女的言语)、妇容(指妇女的服饰打扮、举止仪态)、妇工(指妇女所作纺织、缝纫等事),构成以德为本的女学体系。这种女学体系在清代发展到了高峰,出现了从通俗的《女儿经》,到权威的《内则衍义》等一系列女学典籍。清代贺瑞麟新编《女儿经》中说:“女儿经,女儿经,女儿经要女儿听,第一件,习德行;第二件,修女容;第三件,谨女言;第四件,勤女工。”利用三字经的形式,对以德为本的女学体系,进行简明概括,以便于民间记诵和传世。在《内则衍义》序言中强调:“谨案《内则》所载,皆闺门之内,起敬起孝,兴仁兴让之事。而首曰‘后王命冢宰,降德于众兆民’,谓之此乃王后世子所躬心得,而可为民法者,故不言布教,而言降德也。”可见,以德为本是统治阶级推行女学的终极目的,而这种“德”是以是否能维系封建等级秩序为准绳的。因此它的前题是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为什么封建社会如此推崇以三从四德为核心的女学,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女学体系,而社会上的女子学校教育却荡然无存呢?

      陈炽在《妇学》中指出:“三代以上所由大化翔洽,而贤哲笃生也。后世妇学失传,其秀颖知文者,或转为女德累,遂因噎废食,禁不令读书识字,至骄佚偏僻,任性妄为。”(《庸书》外篇卷下)指出封建社会强化“女德”,反而阻碍了女子受教育。郑观应明确指出传统偏见对女子教育的制约:“所惜者朝野上下间拘于无才便是德的俗谚,女子独不就学,妇工亦无专师,其贤者而稍讲求女红中馈之间而已。”(《女教》)揭示出封建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女学观,把女才与女德严格对立起来,是女子不就学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封建社会中,所谓女才往往被局限于闲情致意,风流邪僻方面,因此女才被视为恶魔,与女德对立起来。“古之号称才女者,则批风抹月,拈花弄草,能为伤春惜别之语,成诗词集数卷,斯为至矣。若等事,本不能目之为学,其为男子,苟无他所学,而专欲以此鸣者,则亦可能指之浮浪之子,靡论妇人。”历史上对“才女”这种不恰当的规范,强化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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