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对“宋案”处置态度演变蠡测

作 者:

作者简介:
石彦陶 益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石胜文 北京市城市规划研究设计院

原文出处:
社会科学战线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1996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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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亥革命史众多史论史著,几乎一致认为,1913年3月20 日宋教仁被刺随即身亡一案发生后,孙中山即敏锐地看出,袁世凯是杀害宋教仁的主犯,非用武力解决不可;提出“联日”、“速战”,主张先发制人,迅速展开斗争。经仔细爬梳,特别是对新近在国内外发现的有关史料的考订,我们认为,这是把孙中山对如此重大政治事件的认识与处置态度过于简单化了,不合史实。要知,孙中山处置“宋案”是一个较长时间的过程,它不可能不受外界各种政治势力的干扰与影响,随着这种那种政治势力的消长与强弱,他的态度不可能没有变化。本文拟对这一演变过程作一蠡测,试图从一个侧面“寻找真实的孙中山”,“寻找对孙中山的新的理解”。〔1〕

      一、事先,孙中山并无精神准备

      袁世凯处心积虑,蓄谋排除异己,孙中山在事先有所觉察吗?没有。这得从追述往事说起。

      1912年8月,孙中山应袁世凯的邀请,北上会谈,商讨国是, 在京居留长达一月,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与袁晤谈达13次之多,双方“颇为融洽”。孙一再对报界公开表示,明确“赞助袁氏,使为正式总统”;〔2〕认为,解决内政、外患之根本在于“发展物力, 使民生充裕,国势不摇”。因此,他决心“舍政事,而专心致志于铁路之建设,于十年之中筑二十万里之线”。〔3〕袁为迎合, 特授孙“筹画全国铁路全权”。10月,孙即在上海成立了“中国铁路总公司”,并设立了“铁道督办办事处”,钻研铁路工程资料,规划铁道建设。

      孙中山南返途中及抵沪后,即向党人宣传:“袁赞成共和,……出于真诚之意”,随后又西上江阴、镇江、南京、安庆、南昌、九江、芜湖等地,除继续宣传他的铁路计划以外,“辄务宣达”袁世凯“爱国之真意,经邦之大猷”。〔4〕不仅自己对袁世凯不疑惑,不戒惧, 也使广大党人、国人对袁崇信不已。

      孙中山口口声声“舍政事”,但对中日亲善,却心慕神驰,时刻萦怀,一而再地向袁世凯建议把它定为国策。1912年11月16日密电袁说:“华日联盟,大有可望,假以半年至一年之时,当可办到。”〔5〕再次向袁请命。随即积极筹划访日。次年1月和2月,又连续两次密电袁世凯,“请先式程式”〔6〕及“将我政府最近之对日、对俄方针, 详为指示”〔7〕。预计“往返四星期”〔8〕,2月10日起程, 只因宋案突然爆发,党人催促,才于3月23日起程回国,25日抵沪, 大大超过原定行期,如若不然,还不知要延长多久。

      孙中山返国抵沪当日,其第一件事即密电袁世凯,报告访日经过。电文说:“此次游日,向其朝野官民陈说中日联和之理,双方意见极为浃洽。其现政府已确示图两国亲交之真意,此事于东亚和平,极有关系。望公决定方针,筹划进行。”〔9〕27日,出席国民党交通部宴会, 郑重要求“今后我政府人民,对于日本及各友邦在民国之正当利益,均不必限制太过,以伤感情”。叮咛党人“逢人解释,使中日感情亲密,共享和平,则东亚大局幸甚。”〔10〕还公开致电北京参议院、国务院、各省议院、都督:“深望我全体国民,共明斯义,力图见诸实事,于国家大局,实为厚幸。”〔11〕

      事实说明,孙中山在“让位”后,特别是在北上会谈后,对袁世凯是失去警觉、失去戒备的。“时局之大势”,处于孙中山“向来坚持主张袁世凯中心说”〔12〕的氛围之中。访日归来,也仍想在表面上维系党人与袁世凯之间的平和关系,毫不中断地推进他此次访日开创的“馨香崇拜”〔13〕的中日新关系。

      二、事后,孙中山对宋案处置的分阶段态度

      第一阶段,3月末到4月初:

      回沪的当天晚上,孙中山、陈其美、居正、戴季陶等会集黄兴寓所,商定解决宋案的策略。次日(26日)孙即找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有吉明密谈,向他通报了党人高层领导昨晚决策的情况:“决意无论如何按正当之手段,诉之于世界之公议,而将袁排斥之。即考虑使议会按照预期集会,一开头即弹劾袁之丧失立场。”并向有吉明表明心迹:“本人素来排解他人对袁之责难,对袁世凯予以十分之同情与援助。”最后,“恳切希望日本政府于此时予以十分注意”,频频以时局为虑。

      孙作上述谈话后,心想“莫不表示真诚与我国联好之意”〔14〕的日本国朝野上下,会如他企盼的“予以十分注意”而有所举措。不料,日方连日反响沉默、冷淡,坐壁上观。孙按捺不住了,五天后,即31日,又一次找有吉明密谈,会餐。这次再也不使用外交辞令了,而是直说,希望“各国对袁世凯施加‘pressure(压力)’,使其退让”。对此,有吉明感到分外惊诧与疑惑,反问道:“如希望由以上关系各国对袁施加‘pressure’,则是否与希望各国干涉内政具有同一意义?”孙的回答十分巧妙:“‘pressure’虽迄未施加,而由列强‘hand(插手干预)’则十分可能。怯懦之袁世凯,或可能直接透露退让之意,然则允诺予以十分之荣誉,使之退却而获圆满之解决,此在具有半独立国外观之中国而言,殆不属干涉内政也。”有吉认为,“难予实现”。其理由是:“一面对蒙古问题等困难涉外事件之克制容忍,一面徒事内争,于国家之将来,实堪忧虑。”

      所谓“涉外”“蒙古问题”,是指1911年底外蒙库伦的“大蒙古国”的“成立”。此时其傀儡当局正在沙俄后台怂恿下,于1912、1913年间,数次派兵大举南犯沿边各地,梦想把内蒙也囊括进“大蒙古国”的版图。从日本国在华利益考虑,有吉认为,应把抵制沙俄的贪婪扩张摆在第一位,中国革命党应与政府合作,一致对外:“大事面前,不咎小瑕。国内问题,让之异日。”可是,“孙更再三谓袁奸谲不足恃,尤以近来鉴于袁愈益讲求收揽权力之策,若现时不能敌彼,则他日彼之势力愈益巩固,势将难以抗衡”。“意志”“坚定”地准备“纠合各都督,实行与袁之武力相对抗之策”,他自信“即如军费,南方亦充裕无疑。于南方组织政府亦可能巩固”。乐观地认为,“至迟一年之内,北京当受制于南方”。在孙看来,“并非不重要之蒙古问题,亦不得已而暂时闲置之”。据来自北京的情报,袁可能杀害在议会上提出弹劾案之议员,因此,弹劾案将不克提出,或可能虽提出而不可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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