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维新派与洋务派的思想分野不在于坚持还是反对“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而是对中体西用的不同理解和运用。维新论者把西政引入中体,把西用引向开民智、兴民权、设议院的变法理论,使中体西用论发展到一个新阶段。 关键词 洋务派 维新派 中体西用 比较 一般认为维新派与洋务派在维新期间的思想分野,集中体现在坚持还是反对“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特别是张之洞《劝学篇》的发表,全面阐述中体西用,显示出与激进的变法主张格格不入。然而,更多材料证实,维新派大多又是“中体西用”论者。因此,对维新派与洋务派关于“体用论”的主张,就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了。 一 关于维新派对中体西用的批评,一些论者常引用严复《论教育书》中的一段话:“体用者,即一物而言之也。有牛之体则有负重之用,有马之体则有致远之用,未闻以牛为体以马为用者也!……故中学有中学之体用,西学有西学之体用,分之则两立,合之则两止。”〔1〕该文发表于1903年。在戊戌维新运动期间,维新派从未正面批评中体西用。相反,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维新首领都赞同中体西用论。 康有为变法思想的显著特色是“托古改制”。在此旗号下,康有为十分强调中国传统文化的正统,儒学的先进。他的变法文化观似乎较之中体西用更古香古色。1891年康有为创办万木草堂时,强调办学“以孔学、佛学、宋明学为体,以史学、西学为用”;直到1898年,他仍坚持“乃谓今日,非维持人心,激励忠义,不能立国,而非尊孔子无以维人心励忠义。此又变法之本。”〔2〕在康有为的思想深处, 仍是中体西用的中西学术观,即“此内讲中国文学,以研经义、国闻、掌故、名物,则为有用之才;外讲各国科学,以研工艺、物理、政教、法律,则为通方之学。”〔3〕 梁启超秉承乃师变法宗旨,在中西学术上与康有为并无二致,他在代拟《筹议京师大学堂章程》第二章《学堂功课例》中全面阐述:“近年各省所设学堂,虽名为中西兼习,实则有西而无中,且有西文而无西学。盖由两者之学未能贯通……考东西各国,无论何等学校,断未有尽舍本国之学而能讲他国之学者,亦未有绝不通本国之学而能通他国之学者。中国学人之大弊,治中学者则绝口不言西学,治西学者亦绝口不言中学。此中西学所以终不能合,徒互相诟病,若水火不相入者也。夫中学体也,西学用也,二者相需,缺一不可。体用不备,安能成才?”〔4〕1896年10月, 他在《西学书目表后序》中也强调“舍西学而言中学者,其中学必为无用;舍中学而言西学者,其西学必为无本。无用无本,皆不足以治天下。”〔5〕即使是维新变法的著名理论家严复, 在比较系统介绍西方自然、社会科学、进化论等的同时,并不排斥中学为体。谭嗣同一方面大声疾呼冲破罗网,另一方面也强调中学的本体。可以看到,维新变法的思想家们尽管对西学的认识和理解上有较大差别,对中学的理解也带有明显的个人倾向性,然而对于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思路则是一致的。他们基本上是用这种框架处理中西学术关系。所不同的是,尽管维新派坚持中体西用,但他们对中学和西学的认识较之洋务思潮又有新的发展,也就更带有时代特色。 二 维新思潮兴起于洋务思潮30年后,其间经历了中法、中日战争,经历了中国资本主义从无到有,资产阶级产生、初步发展并形成一定的政治力量的过程,人们的西学认识也有了明显深入,完成了从学不学到怎样学的初期阶段。学有成效和失之偏颇都在中体西用框架中逐一展现。时代渊源、思想沿革,都向维新派提出了承继与革新的双重课题。在这种背景下,维新派的中体西用,显示了与洋务思潮不同的理论特色。 洋务思潮发展过程中“采西学之体以为中用”和西学自有本末,大本末与小本末一系列新西学论的问世,使人们的西学视野进一步拓宽。在维新派的中体西用论中,中体和西用的含义都有一些实质性的新变化。这种变化很大程度归功于被称为早期维新派的一批思想家。随着西学东渐,人们自然会遇到中西文化各自的体系、核心以及相互冲撞融合中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特别是政治制度、价值观念等诸多方面的分歧。许多思想家一方面身体力行于洋务活动,一方面又鸟瞰洋务运动的进程,洋务发展中的各种弊端尽收眼底。因之,又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洋务思潮的理论不足。指出其“弃其精英而取其糟粕,遗其大体而袭其皮毛”〔6〕,导致学无成效。特别是受到甲午战败的刺激, 人们的西学视野进一步开阔,在几个重大问题上,继洋务思潮又有新的突破。 与洋务运动初期的情形不同,70年代以后,一方面是翻译西书大量面世;二是相当部分知识分子以不同的方式走出国门,直接感受西方社会。这部分人如郭嵩焘、王韬、郑观应、严复等对西学的了解和传播,为维新思潮的形成起了理论先导作用。在对洋务办学的反思中深化西学传播。“夫二十年来,都中设同文馆,各省立实学馆、水师武备学堂、自立学堂,皆合中外学术相与讲习,所在而有。而臣顾谓教之之道未尽,何也?诸馆皆徒习西语西文,而于治国之道,富强之原,一切要书,多未肆及,其未尽一也。”〔7〕他们认为中西都有自己的先圣, 也就有各自的灿烂学术成就,都是对真理的一定程度的认识。“盖非常之辈天何尝择地而生?我国有非常之人,岂他国无非常之人乎?则我国有前圣之制作,岂他国无前圣之制作乎?且他国无前圣之制作迭兴、继续之以克驽夫前圣者乎?”〔8〕在对西学中源的批评中, 逐渐认识到西方格致说、人文哲学、政治学说等都有自身渊源和价值,摆脱“礼失而求诸野”的西学东渐模式。 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西学本末的划分。尽管体用、本末、道器、主辅等都是中国传统哲学命题,他们运用于评判西学,就深入了对西学的认识层次。维新派对西学的体用划分,受到郑观应的很大影响。认定“西人立国之本,体用兼备。育才于书院,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同心,此其体。”〔9〕梁永超概括为采西人之意,行中国之法, 采西人之法,行中国之意。其总纲三:一曰教,二曰政,三曰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