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52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675(2011)03-0048-03 一、从“文本”到“语境” 长期以来,民艺学界对于民间美术的研究,其主导性研究范式是对民间美术文本的研究,或是就作品的材质、造型、色彩等进行分析,或是就某一类民间美术的历史加以梳理,或是对某一图像的内涵进行解读等等。应该说,老一辈民艺学家如王树村、张道一、薄松年、李绵璐等,他们的学术成果主要体现在民间美术文本的研究上,他们在民间美术文本的研究中,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为建构中国学派的民间美术理论体系,起到了开创性的作用。 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研究范式逐渐显示出不足和问题。那就是,在研究民间美术时,往往将其从具体的时空中抽离出来,无视它所处的时代和社会,也很少考虑它与传承者、受众的复杂关系。这种以文本为中心的研究范式,一方面可能导致研究视野趋于狭隘,理论话题变得陈旧;另一方面也将导致民间美术的研究越来越脱离民众,现实意义趋于弱化。 自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一批中青年民艺学者注意从单纯的文本研究中超越出来,进入具体的地域,在明确的语境中考察民间美术,并在文体写作、理论思考等方面表现出相一致的学术取向。整体上说,在语境中考察民间美术的研究范式,其不同以往的研究之处在于,强调在具体时空中观察民间美术,注意民间美术与传承主体、社会结构、历史传统等的复杂关系,将民间美术的传承视为人们的文化演进和生活延续。因而,在语境中研究民间美术,意味着从静态的考察转向动态的考察,从单维的关注转向多维的关注。 什么是语境?按照哲学家的说法,“语境”有两种含义:其一,指话语、语句或语词的上下文,或前后关系、前言后语;其二,指话语或语句的意义所反映的外部世界的特征,说明言语和文字符号所表现的说话人与周围世界相互联系的方式,可扩展为事物的前后关系、境况,或者扩展到一个特定的“文本”、一种理论范式以及一定的社会、历史、政治、经济、文化、科学、技术等诸多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和相互联系。可以看出,前者是一种狭义的语境,后者是一种广义的语境。这两种语境都决定着话语意义的生成。 民间美术研究的语境,包括时空、人、文化生态、历史传统、日常生活等要素。在研究中通过对这些要素的关注,不仅有助于民艺学者拓宽研究视野和形成新的理论话题,而且有助于他们现实参与民间美术的保护与传承。 客观地说,民间美术研究范式的当代转向,与其他学科的深刻影响密切有关,特别是民俗学、人类学、社会学、现象学、后现代文化批评、非物质文化遗产等理论和方法论,为这一研究范式的转向提供了丰富的理论资源。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指的民间美术,是一种“大美术”概念,具体包括民间工艺、民间绘画、民间器具等造型对象。建立在这一概念内涵的基础上,本文拟以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以来有关中国民间美术研究的成果为例,来观察民间美术研究范式的当代转向,以发现这些学者在民间美术研究中共同的学术取向。 二、语境中研究民间美术的关键词 在语境中研究民间美术,就是将自己的研究活动落实在一个具体的时空之中,进行细致深入的田野考察,以观察和描述这一具体时空中民间美术的存在状况和各种变化。由此,民族志、传承人、文化生态、变迁、日常生活等,便成为在语境中研究民间美术的关键词,也表明当代民艺学者的兴趣所在。 (一)民族志。由于受到人类学的影响,当今民艺学界在民间美术研究中,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民族志调查和写作。对民间美术作民族志调查和写作,意味着将对象放在具体的时空背景之中,而不是将不同时期或不同区域的民间美术拼凑罗列在一起,建构一幅泛时间和泛地域概念的民间美术图景。事实上,民间美术总是一种具体的存在,不同时期或不同地域中的民间美术,在制作方式、题材内容、形态特征以及相应的民俗风情等,都有一定的差异。因而,民族志调查,有助于民间美术研究的针对性和深入程度。 对民间美术进行民族志调查,作为一种研究方式,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已有个别学者开始尝试,比如杨先让先生通过对黄河流域乡村中的炕围画、剪纸、木版画、布制品等民间美术的考察,撰写了《黄河十四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黄河流域民艺考》一书,便是民族志调查的可贵尝试。遗憾的是,这种研究方式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得到呼应。只是在90年代末以后,才有越来越多的民艺学者自觉地在语境中考察民间美术。由于黄河流域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并一直以来蕴藏着丰富的民间美术资源,所以也就成为民艺学者热衷调查的地域。比如靳之林对于表示中国本原文化“生命树”图式的解读,主要是结合黄河流域民间美术的考察来进行的,并撰写了《生命之树》一书,产生了较大的示范效应。此后,乔晓光的《沿着河走——黄河流域民间艺术考察手记》、郭庆丰的《纸人记:黄河流域民间艺术考察手记》[5]和方李莉的《西行风土记——陕西民间艺术田野笔记》[6]等著作,是对黄河流域民间美术更为深入系统的调查和研究。这些著作在文体上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不像传统学术著作那样充斥着大量的艰涩的理论概念,而是一种富有生活质感的民族志式的文体。这种民族志式的文体也表明作者对民间美术作整体观照的学术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