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漫画是本世纪才在中国出现的,尚不足百年,所以在世界范围内还属于后进之列。虽然近十余年来漫画在出版物上呈现较繁荣景象,然而它在整个美术界尚未受到足够的重视,认为它只是“小道”,不能和国画、油画那样成为一个独立的画种。 中国现代漫画始于何人,说法不一。不过“漫画”一词及其表现形式源于日本大概是研究者的共识。“五四”运动以后,丰子恺先生作过大量漫画,并著文介绍日本漫画及其技法,1925年还出版了画集,因此,后世便认定丰子恺先生为中国现代漫画的创始人。 但是三十年代子恺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说:“人都说我是中国漫画的创始者,这话半是半非。我小时候看到《太平洋画报》上发表陈师曾的小幅简笔画《落日放船好》、《独树老夫家》等,寥寥数笔,余趣无穷,给我很深的印象。我认为这真是中国漫画的始源。不过,那时候不用漫画的名称,所以世人不知师曾漫画,而只知子恺漫画。‘漫画’二字的确是在我的书上开始用起的。但也不是自称,却是别人代定的”。 先父衡恪,字师曾,民国初年即为国画名家,曾从吴昌硕游并力助齐白石“衰年变法”。1914—1915年间,他偶作描写北京风俗的小品,其中即有讽刺性的漫画。先父于1923年病逝,所遗北京风俗图34幅,曾被梁启超先生重金购去,现由中国美术馆收藏。1986年北京出版社曾精印成册出版,这些画可以说就是以中国画的技法绘成的漫画。 中国美术馆还藏有先父创作的题为《逾墙》的水墨绢画(见附图),画中显示一名窃贼翻越民宅墙头的姿态。构图简练,完全是漫画笔法。此图作于宣统元年(1909),是迄今所发现先父最早的一幅漫画作品。这样,中国现代漫画出现的时间又前推了十几年。 值得注意的是此画的右上端有先父题的几句话,即:“有所谓漫画者,笔致简拙,而托意俶诡,涵法颇著。日本则北斋而外无其人,吾国瘿瓢子、八大山人近似之,而非专家也……” 先父指出日本江户末期的浮世绘画家葛饰北斋(1760—1849)是漫画专家;我国的黄慎(1687—1768,号瘿瓢子)和朱耷(1626—1705,别号八大山人)的作品中也有含漫画意味者,但他们不是专家。先父的《逾墙》这幅画和以后所作的北京风俗画显然都是受葛饰北斋的影响而有意识地试图开创现代中国漫画的道路。 今年适逢先父冥诞120周年。但他过早辞世(48岁),遗作较少,因而知陈师曾之名者不多。国画界学人认为先父在国画史上承先启后之功绩不应忽略,近曾在报刊上发表纪念文章,并拟出版先父遗作画集。先父在开拓现代中国漫画方面的先驱者作用,知者更少。因此,我在发现《逾墙》这幅画之后,谨以此文作为介绍与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