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1)06-0001-07 对人的总体性的把握,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人的理论及其方法的重要特征。总体性方法是马克思考察人的科学范式,它集中表现在从现实的实践和现实的社会关系出发,把人的本质、存在和发展当做整体来研究。马克思认为,“现实的人”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整体中,即置身于由人的各种活动、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历史过程等多种因素交织而成的社会有机体中。因此,无论是对人的本质的分析,还是对人的存在和发展的考察,都离不开总体性的视角。 一、人的本质的总体性理解 马克思曾经对人的本质做过两种不同的表述。他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1](P46)他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写道:“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P56)前一种表述侧重于人类活动与自然界运动特别是动物活动的区别,认为“自由自觉的活动”即劳动是人区别于动物的主要特征;而后者侧重于现实社会中人与人的区别,认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将社会关系归结为人区别于人的显著标志(当然社会关系也是人区别于自然包括动物的本质属性)。我们认为,尽管这是对人的本质的两种不同表述,但是从总体性的观点看,它们是对人的本质的完整、全面的表述,也是对人的本质的科学把握。任意强调两者中其中一种表述而忽视另一种表述的做法都是对人的本质的片面性理解,都将有损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全面理解。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诞生之前,哲学史上对人的本质的探索经历了一个曲折的过程。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类所不同于其他动物的特性就是对善恶和是否合乎正义以及其他类似的观念的辨认。”[2][P8]他提出“人是政治动物”的命题,从而第一次将人与其他动物的区别置于社会关系中来理解。毋庸置疑,这对人的本质的理解具有重要意义。但是,亚里士多德仅仅把社会关系理解为家庭、国家和社会,把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特性归结为观念或思想,这是片面的。他没有看到社会关系正是在劳动过程中形成的,而社会关系是包括生产关系在内的一切社会联系的总和。黑格尔则认为人区别于动物的特殊之处在于人有思想和理性。当然,黑格尔也指出人的本质来自实践,来自劳动。但黑格尔是在其唯心主义的框架下,将劳动理解为人类抽象的精神劳动,从而头足倒置地把人的本质归结为“绝对精神”的产物。不可否认,黑格尔是重视总体性方法的,只不过这种总体性是建立在唯心主义基础上的。马克思在充分肯定黑格尔在人的本质问题上的合理思想,即把人的本质归结为劳动结果的同时,也发现了黑格尔体系中的辩证法思想并改造了其中的总体性原则和方法。马克思在批判“颠倒的世界意识”和“颠倒的世界”的同时,把总体性辩证法建立在“物质的生活关系”中,建立在辩证的实践的唯物主义基础上。根据这一总体性方法,马克思认为:“人不是抽象的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1](P1) 从总体性方法的视角来理解,我们认为人的本质是类本质和现实本质的统一,即是劳动和社会关系的统一。 首先,人类的本质或人的类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这种活动是“全面的生产”,具有整体性。《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在此,这种活动指的就是劳动。然而,有人认为“劳动”是马克思早期在受费尔巴哈的影响下提出的不成熟的观点,到成熟时期时,马克思用“社会关系”替代了“劳动”。其实,对劳动全面和总体的把握有助于我们对人的本质的科学理解。从总体性的观点理解,马克思认为劳动是全面的生产。“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1](P46)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一种自由而全面的“类生活”,这种“类生活”与动物的生命活动本质的区别之一就在于它的全面性,或者总体性,即“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1](P46-47)人类劳动的对象是“整个自然界”,即自然界的总体,而非它的某个部分或某个领域;更为重要的是,人类劳动的手段是全面的,即人为了满足自身的需要,可以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对对象进行改造,并把自身内在的多方面、多层次的需求体现在改造劳动对象中。除此之外,马克思在其理论成熟时期,特别是在《资本论》中并没有用“社会关系”代替“劳动”,而是对劳动的理解更深入了,认为劳动“是不以一切社会形式为转移的人类生存条件,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即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3](P56)并进而认为劳动是抽象劳动和具体劳动的统一,达到了对劳动的科学认识。 其次,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种总和指的是包括一切社会关系在内的总体。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有人认为这是对人的本质的定义。无可厚非,该表述在社会关系层面对人的本质作了规定,这种定义是静态的。然而,从方法论的角度看,我们认为这是一种方法论界定,即马克思站在了社会关系视角考察人的本质问题。这种方法论是总体性的。因为,“一切社会关系”之“一切”是指所有社会关系,而非某些或部分社会关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以生产关系为基础的全部社会关系。此外,所有的“这些社会关系不是简要地拼凑在一起的,马克思认为它们是作为‘整体’,以‘总和’的形式发挥作用的。”[4](P408)在此意义上,我们认为“总体”一词更符合马克思在这里所表述的意思。总体是整体对部分的优先性、决定性,正如卢卡奇所言总体性是“总体对于局部的遍及一切的优越性”。(当然,我们不同意他把总体性同劳动和经济因素的优先性绝对对立起来的观点。)马克思认为:在这样一种人占有自身本质的社会中:“人是一个特殊的个体……同样,他也是总体,观念的总体,被思考和被感知的社会的自为的主体存在,正如他在现实中既作为对社会存在的直观和现实享受而存在,又作为人的生命表现的总体而存在一样。”[5](P84)在此,马克思明确地表述了对人的本质理解的总体性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