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2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691(2011)02-0106-05 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隶属于西方历史哲学的大范畴,西方历史哲学在美国历史哲学家海登·怀特主导下于20世纪70年代发生了语言学转向,对传统历史哲学形成挑战,其代表人物纷纷站出来回应,唯独历史唯物主义还没有真正做出正面回应,只是在讨论其他问题时有所涉及。后现代历史哲学既包含值得怀疑的向度,也包含有价值的方面。我们既不应做后现代历史哲学的辩护者和颂扬者,也不应对之仅报以轻蔑和鄙夷、甚至激进地反对,相反,我们应该直面它的挑战和冲击,同时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若能吸取其有益因素,也能进一步完善自身。本文的研究希望有助于批判地解读后现代历史哲学前沿,思考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在当代受到的挑战,重读马克思,积极回应这些挑战,进而完善并重释历史唯物主义。 本文致力于思考以下几个问题:历史哲学语言学转向有怎样的特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在历史哲学语言学转向视域之下是如何变形的?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面对历史哲学语言学转向的挑战和冲击,我们应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一、历史哲学、语言学转向及其特点 历史哲学语言学转向除了受到两次世界大战的激发,最根本的改变是怀特把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嫁接到历史哲学中;这样,历史学与文学之间的界限就模糊了,历史的客观性大打折扣,历史规律失去了其有效性,历史的价值也随即变成为理解现在提供多重视角,历史哲学也因而走向后现代。 怀特借用维柯的比喻理论、弗莱的小说理论、佩珀的“世界构想”理论、曼海姆的意识形态理论,组装成一个形式框架,作为分析历史学家和历史哲学家的基础。这一理论包括两个层面,比喻和历史解释。比喻理论是怀特史学思想的核心。在历史的深层,历史学家或历史哲学家运用所选择的主导性比喻为历史编序,进行诗性预构,有4种可供选择的策略:隐喻、转喻、提喻和反讽;在历史的显层,由3种解释方式构成,分别是:情节化解释、形式论证式解释和意识形态蕴涵式解释;每种解释都分别又包含4种可供选择的模式:情节化解释包含喜剧、浪漫剧、悲剧和讽刺剧;4种论证的形式包括:形式论、情境论、机械论和有机论;意识形态蕴含式解释包含无政府主义、保守主义、激进主义和自由主义。3种解释之间有一种亲和性,并且存在一种平衡[1](P9~49)。怀特组建了这一无所不包的模式,力图解构历史科学的神话。 任何一种重要理论的产生都必然与现实有关联,历史哲学语言学转向也是如此。两次世界大战及犹太人大屠杀带给人们心灵上的创伤,让人们重新思考历史的功能和价值。世界大战几乎使历史学家名誉扫地。因为战争表明,历史不仅不能帮助人们预测灾难,也不可能帮助人们正确地认知灾难。历史没有给人们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任何准备;也没有教导人们如何对待战争;而当战争结束时,历史学家也似乎没有能力摆脱狭隘的党派利益,深刻理解战争的意义[2](P44)。世界大战因此加深了人们反历史的态度,并迫使人们对历史的价值和功能进行反思。 不可否认,语言学的凸显,是现代西方哲学的一个主要特征。从现象学到解释学,从结构主义到解构主义,从分析哲学到后现代思潮,各个流派普遍重视对语言的研究,一部现代西方哲学史就是一部语言哲学史。而真正打出历史哲学语言学转向大旗的是怀特。怀特的元史学理论关涉到结构主义、解释学、后现代、心灵哲学、语言学、文学批评等理论。表面上看,现代西方哲学史上的众多思潮均有涉及,但是把怀特当作现代西方哲学的集大成者有失偏颇[13]。实际上,怀特走了一条捷径,他更多地是将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嫁接”到历史哲学中。结构主义即是从语言学角度重新理解一切事物的尝试。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代表人物额雅各布森、列维-斯特劳斯、弗莱等对怀特的影响是根本性的。怀特关于历史结构深层与显层的划分、情节化解释、比喻的运用、诗性概念等均来自于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4](P88~124)。因而,历史哲学语言学转向的特点也就显而易见了,其特点包括: 第一,把历史学等同于文学。“随着19世纪历史学的科学化,历史编纂中大多数常用的方法假定,史学研究已经消解了它们与修辞性和文学作品之间的千余年的联系”[1](序言,P1)。而怀特就是要重新建立起历史作品与文学作品之间的联系,凸显历史著作的“文学性”、“修辞性”和“诗性”。怀特认为,“对于历史作品的研究,最有利的切入方式必须更加认真地看待其文学方面”[1](序言,P1)。他要确定历史哲学中“任何时代都在使用的独一无二的诗学要素”[1](P3)。通过揭示历史哲学赖以构成的语言学基础,怀特试图确定历史作品不可回避的诗学性质。 第二,历史的客观性大打折扣。怀特力图要做的就是解构历史科学的神话[5](P18)。但是怀特并非否认历史事件,他区分了历史事实与历史事件,历史事件是指作为在尘世的时间和空间中发生的事件,历史事实则是以判断的形式出现的对事件的描述。怀特承认历史事件的存在,但是他认为历史事实并非都是客观的。历史事实是通过历史想象,用比喻性语言构造出来的[1](序言,P6)。怀特将“历史作品视为叙事性散文话语形式中的一种言辞结构”[1](P1),历史著述在他那里不过是一种叙事话语。因此,历史著述的客观性也就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