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O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478(2011)01-0005-06 自黑格尔之后,一种致力于构建可包罗万象的大全式的体系化的哲学工作已无可能,但是正如马克思所揭示的,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其时代精神的精华,要构建当今时代属于中华民族自己的哲学,或者说要构建真正有中国特色的可以走向世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那么,中、西、马哲学的会通问题就是一个不可规避的问题。本文尝试从人性自觉的维度或者用德勒兹式的话说,从人性自觉这样一个内在性的平面切入中西马哲学会通这样一个等同于哲学自身的“混沌”,让思想沿着这个切面飞掠,希望从中寻找创造新概念、构建新哲学的灵感。 一、西方古典哲学的理性自觉 西方哲学诞生在古希腊,一直到今天,人们公认希腊哲学是欧洲文化的摇篮。按照德国哲学家胡塞尔的说法,普遍的希腊理性精神是欧洲文明的根本,是欧洲文明的标志。这表明在古爱琴海那样一些小岛屿上,一些小的城邦国家,诞生了影响数千年,甚而影响到我们今天当下中国的希腊哲学。那么,希腊哲学到底有什么特点能够对人类文明产生如此重大的根本性的影响? 按照西塞罗的理解,苏格拉底是第一个把哲学从天上拉回人间的人。对苏格拉底来说,“认识你自己”远比认识天上的事情重要得多。借助“精神助产术”,在一种近乎诘难的对话中,苏格拉底试图帮助人们以反思的形式寻找内在于心灵抑或灵魂之中的外部事物的普遍真理或原则。而对苏格拉底来说,这里的真理或原则就是德性,而德性就是知识,由此,认识自己就是认识内在于自我之中的普遍的德性。按照黑格尔的解读,“苏格拉底的原则就是:人必须从他自己去找到他的天职、他的目的、世界的最终目的、真理、自在自为的东西,必须通过他自己而达到真理。这就是意识复归于自己。”[1](P41)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未经反省的人生是无意义的”,苏格拉底明确的倡导人们过一种明明白白的、自觉的、理性的、德性的从而就是有意义的伦理生活。这种通过自我自觉地对真理的“反省”或者如柏拉图所说的“回忆”以获得生活的规范进而从外在的神谕、传统、习俗、乃至道德法律等盲从中解放出来,正是对人性的理性自觉和体认,也即是一种理论或说理性生活和自由生活的理想。 苏格拉底之后,柏拉图以其“理念论”把苏格拉底内在于心灵之中的原则提升出来,成为不仅仅是德性原理而且是万事万物——宇宙的原始、永恒的原理。理念成为思想也即理性的真正对象。理念不仅具有认识的目的也具有生活的目的,这样一来,理念不仅是价值论意义上的“善”并且是认识论意义上的“真”,而更为根本的成为本体论意义上的真正的“存在”。“在柏拉图看来,哲学给予个人以他所必须遵循的方向,以便认识个别事物;但是柏拉图一般的把对于神圣对象的考察(在生活中)当做绝对幸福或幸福生活的本身。”[1](P223)这里的“神圣对象”即是“理念”,而理念是万事万物永恒的真理。柏拉图把哲学家定义为“渴欲观赏真理的人”,那么对一个哲人来说,通过灵魂的不断“回忆”、通过“死亡练习”他得以走出洞穴,获得永恒而神圣的理性生活。从而“纯粹理论生活的理想具有了超凡脱俗的神圣光辉,而人的理性本身也具有了实在性的存在论意义。”[2] 那么,至少从苏格拉底开始一直到柏拉图再到亚里士多德,都表明了一个看法,那就是人应该爱智慧,这也是哲学这个词的词源——爱智。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这部名篇中,开篇就对智慧有一个经典式的说法。按照亚里士多德的理解,[3](P5)智慧应该是为学术而学术的自由。不为任何功利目的,没有任何实用目的,为学术而学术。这种始于惊讶和好奇的纯粹的求知欲望,正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它是人的自由的最高实现——为学术而学术的自由。在生活实践领域中,人们渴望自由,但是人们处处不自由,我们总是受到现实的各种条件的制约,只有在为学术而学术的,没有任何实用目的的,那个纯粹的知识领域中,思想才是真正自由的。黑格尔定位苏格拉底是“哲学史中极其重要的人物——古代哲学中最饶有趣味的人物——而且是具有世界史意义的人物”。抛开他的精神辩证法式的解读不说,单就亚里士多德对智慧、对自由生活的理解来说,的确如此。苏格拉底不仅自觉到了人性中的理性,而且把追求这种理性视为神的召唤,视为天命。他以一种极端的理性主义态度,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昭示出“知识与生命的绝对统一”。在这个意义上说,苏格拉底是一位真正的存在哲学家:自在自为、自由自觉的选择自己的生活——更为根本的——真诚的知行合一的把理论与生活内在的统一起来。 黑格尔把对于人性的理性自觉发展到了极致。在这个意义上说,他与柏拉图是一致的,理性不仅仅是人性的内在规定而且是世界、宇宙、历史的内在规定。人不过是用自己的理性认识存在于事物中的思想,而这种思想是没有经验内容的,不仅仅是没有实用目的,且把一切具象、具体的、经验的思想内容都抽象掉,最后获得的一个纯粹的思维。这种唯心式的论调不免使人觉得神秘。而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对黑格尔的这样一个纯粹抽象、最高抽象作了一个揭示,[4](P138-139)人们都觉得黑格尔哲学很神秘,马克思认为没有什么神秘的,对一切事物进行最高抽象,之后获得的就是纯粹思想范畴,对具体的所有运动形式进行最高抽象就是纯粹的逻辑运动,所以,黑格尔的逻辑学就是纯粹(思想)范畴的自己运动。这样黑格尔就以其大全的哲学体系不仅揭示出了人性中理性的纯粹性也揭示出了其普遍性。源自古希腊的理性精神:巴门尼德的纯粹思想,赫拉克利特的纯粹逻辑,加上阿那克萨戈拉的努斯精神在黑格尔这里合流成为思维与存在的辩证统一。 历史证明,正是源自古希腊的这种纯粹的普遍的理性精神,创生出了西方的科学和民主精神,从而成为现代欧洲文明的母体。然而理性精神、理性生活不可避免的要以理论为中介并且要以具体的生活世界为基础。亚里士多德在说明哲学探索本身是为学术而学术的同时就指出“可以说,只有在生活必需品全部齐备之后,人们为了娱乐消遣才开始进行这样的思考。”[3](P5)马克思更是明确地指出物质生活是精神生活的基础,现实生活世界从根本上制约着人们的理论生活。而且,人们很难单纯的为惊异而求知从而仅仅是停留在致知上,在其历史的演变过程之中,智慧之果在使人们摆脱愚昧之余不免像塞壬之歌一样诱使人们凭借着努斯精神去设计并宰制这个世界,进而理性为功利所蒙蔽,科学沦为技术。“希腊哲学特别是柏拉图的理念论哲学成为基督教的理论来源,基督教作为黑格尔所说的‘绝对宗教’,只能奠基于普遍理性或绝对理性之上;另一方面,希腊哲学的理性视野正是现代科学技术运作于中的视野,海德格尔认为现代科学技术是希腊哲学的完成”。[5](P1244)终结于黑格尔的世界精神一方面满足于解释世界后的欣喜而继续躺在睡帽之中,另一方面思存凝固成绝对的抽象同一性从而规范甚而宰制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