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2;K928.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5X(2010)02-0011-07 以往学界对近代上海迅速城市化过程中水环境的研究,一般采用“填浜筑路”的视角来处理这一问题①。如褚绍唐在他的著作《上海历史地理》中,专门撰述《上海城市区主要河道演变》一章,分析论述上海城区的河浜是如何被填埋筑路的。张仲礼著《近代上海城市研究》以及熊月之主编的《上海通史》也有类似的论述。最近吴俊范《填浜筑路与上海近代城市环境变迁》一文,并未完全摆脱这一思维模式,而她的另一篇论文《城市空间扩展视野下的近代上海河浜资源利用与环境问题》,指出“租界工部局仅出于实用目的对自然河浜的排水功能加以利用”,已觉察到工部局对河浜采取了保护政策,可惜的是该文对此问题并未深入展开讨论,相反却将论述的重点转向“工部局对河浜进行无序填没”、私人化产权关系以及地产开发所造成的河浜消亡的驱动机制的分析上,并且,研究的时间段集中在20世纪以后,对于开埠初期论述不多。 笔者在整理租界档案时,也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对于洋人而言,填浜涉及问题颇多,费用也极为高昂,是否租界当局的财政收入可以承受?还有,租界当局在西式市政建设的框架下,对于上海的水环境,采取了怎样的措施?通过对这些问题的梳理,思路也逐渐明朗。开埠初期,对租界当局而言首先是适应的过程,其次是改造的过程。本文试图借助租界档案资料和其他历史文献,对于开埠初期上海租界当局对水环境的治理进行初步的研究,期望能对上海的水环境研究有所裨益。 一、开埠初期的水环境问题 上海地处感潮区,周边的河,均为感潮河。所谓感潮河,简单讲,就是潮汐有规律进出河道。潮汐又分高水位潮汐和低水位潮汐,一般来说,在农历的每月初一,即朔点时刻,太阳、月球处于地球的一侧,所以就有了最大的引潮力,就会引起“大潮”;在农历每月的十五或十六左右,太阳和月亮在地球的两侧,太阳和月球的引潮力你推我拉也会引起“大潮”;在月相为上弦和下弦时,即农历的初八和二十三时,太阳引潮力和月球引潮力互相抵消了一部分所以就发生“小潮”,故农谚中有“初一十五涨大潮,初八二十三到处见海滩”之说。高水位潮汐和低水位潮汐对河流产生不同的影响:高水位潮汐,流速快、水位高,能带走河里的垃圾和沉淀物,起到清理河床的作用;而低水位潮汐与此相反,流速慢、水位低,不能带走河里的垃圾和沉淀物,且往往造成河流堵塞。文献称,上海河浜“日日有潮来”,“沙因潮至,数年复塞”②,河浜屡浚屡塞,不能经久。 1843年上海开埠,英、美、法租界先后成立,县城以北的租界地区,受到潮汐困扰更为严重。据当时来上海的外国人记载,“英租界和上海县城城墙之间的一段地区,尤其泥泞,在黄浦江边‘满是污泥的斜坡上有一些受水侵蚀、破烂不堪的房子’。每年大潮汛的时候,潮水把河里的淤泥带到这块低洼的土地上。它的整个外貌像一个城市的郊区,阴沉、肮脏,……”③,尤其是在大、暴雨天或高水位潮汐时,“河浜边和低地的所有的房产,都淹没在昼夜两次的大潮汐的水下”④,这对于初来上海的外国人而言,的确是一种考验。 开埠初期,来上海的外国人对于上海本地的水环境缺乏认识。租界初期的马路筑得比较马虎,“向时法界街道俱用砖屑填成,一经天雨,泥泞异常。”⑤即使当时较为繁华的英租界,“同治初,惟英界大马路稍觉宽畅,亦不免泥水垢秽。”⑥尤其在大雨天的时候,租界马路“很快变成令人讨厌的臭水沟”⑦。甚至到了1864年,“(外滩)这里土地高低不平,积水排不出去,一下大雨,地上全是一道道水沟。它的外边是低潮线,是宽阔的沙滩,夏天,太阳一晒,散发着有害健康的气味。”⑧ 除了潮汐的影响外,还有人为因素的影响。开埠初期,租界并没有建立市政机制,对私人的地产开发也缺乏管理与约束,从而给租界地区的河浜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一方面,河浜成为居民的垃圾场,1862年公共租界卫生稽查员豪斯说,“每天有大量垃圾倾倒法租界一侧的洋泾浜中”,万隆洋行也来信申诉每天有大量垃圾废物被丢进其房屋对面的洋泾浜法租界河中⑨;另一方面,租地人常常私自占用滩地、侵占河浜。如1854年英租界内的威廉·霍格就堵塞了临近栅门土地北侧边沿上的一条水道⑩。1861年8月7日,法租界洋泾浜发生了一宗严重侵占土地的事件(11)。由于向河浜乱投垃圾以及侵占河浜的事件,也侵害了租界内其他租地人的利益,因此在租地人大会上,针对租界居民向河浜乱扔垃圾问题,纳税人制定了严厉的惩罚措施,一经发现必将罚款(12);未经允许擅自堵塞的河道,严令必须立即开放(13)。 二、早期洋人的治水方略 如何处理眼前的颇为棘手的水环境问题,对于租界当局而言,面临种种考验。首先就是河浜的处置权问题,在开埠初期,租界并没有权利对河浜进行处理,这是因为当时河浜的产权颇为复杂,既有公有也有私有,而且还涉及水面权等问题(14)。为了解决这一问题,1854年修改《土地章程》附加规定,对于河浜和滩地进行了更为明确的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