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中期的美国风景画与地质学

作 者:

作者简介:
关晓辉(1977-),男,华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西方美术史,广东 广州 510642

原文出处:
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

内容提要:

本文主要讨论19世纪中期美国风景画与地质学紧密联系的特殊文化现象,这种现象是受到带有民族主义色彩的自然观影响的结果。


期刊代号:J7
分类名称:造型艺术
复印期号:2010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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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J2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675(2010)04-0045-07

      本文借助美国内战前30年(1830-1860)的杂志文章、地质学著作、艺术家笔记及绘画,去勾勒这样一幅独特的文化图景:风景画家和地质学家相互影响,相互合作,在各自领域取得新的成果。在我们今天看来,艺术和科学属于两片不同的土壤,有不同的目标,使用不同的方法,并得出不同的结论。但在19世纪中期艺术和科学的关系超出我们理解的范围。在那一时期,美国的风景画家和地质学家都扎根于对自然的仔细观察,并不约而同地努力证明自然是上帝创世的结果。此外,地质学家和风景画家还积极推进美国民族意识的生成。

      如果把注意力转移到风景画和地质学共同观察的对象——自然,我们可以发现是基于自然观念的两大因素——浪漫主义思潮和“天定命运”思想,促成了风景画和地质学的合作。美国的历史学家墨林(John.M.Murrin)曾经指出:“美国的民族主义是一堵没有根基的墙。它狭隘并罕有地依赖于宪法的保障,缺乏有机性的身份意识。”[1]可以说,自然是美国民族情感的诞生地。在种族、历史缺乏足够凝聚力的情况下,美国人的国家认同感是建立在一幅虚构的自然图像之上的。应该说,这就是风景画和地质学合作的出发点。

      一、地质学流行的社会文化现象

      19世纪初地质学在美国的流行是一个很特殊的文化现象,它的产生并非纯粹因为人们对科学真理的追求,而是包含了宗教和民族主义的因素在里面。当社会观念和学科发展发生变化,这种现象也渐渐隐退。

      美国人对地质学的热情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在19世纪的头20年,地质学并没有多少拥护者,但到了30年代,发生了很大的转变。1834年,《纽约人》(Knickerbocker)的专栏作家写道:“地质学是近期真正热门的科学,并可以说是书面和实践教育不可缺少的一部分。”[2]1835年的一期《新英格兰杂志》(New England Magazine)称波士顿人变成“地质学的痴迷者”。还有1841年的《美国科学杂志》(American Journal of Science)报导:“有关地质学的讲座在我们国家的大小城镇都有需求和举行。这门学科的奇迹成为品味和潮流会客厅的主要话题。”[3]这些都足以证明地质学在美国的受欢迎程度。

      如同其它19世纪美国文化,地质学的流行是外来文化影响的结果。在18世纪晚期的德国、法国,特别是英国,追逐地质学就已经是一种潮流。19世纪是许多新生自然科学发展的时期,其中包括地质学、植物学、动物学和气象学,它们吸引了不少的爱好者。作为年轻的学科,它们发展时间短,需要收集的材料和记忆理解的知识不多,为爱好者入门提供不少的方便。尽管每一门学科都有各自的吸引力,但地质学拥有特殊的地位,因为它是当时唯一讨论“自然的历史,而不是自然的秩序”的。[4]当植物学家、动物学家在潜心收集和描述标本的时候,地质学家却在钻研像地球的年龄、创世的历史这样激动人心的问题,他们的工作自然会引起更多的争议和关注。

      从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地质学家的工作一直是为宗教服务。那一时期神职人员和地质学家会建立一种和谐的合作关系,神职人员主动学习地质学,而地质学家则出版著作和举办讲座讨论科学与宗教的关系。如威廉姆·布克兰(William Buckland)的《与自然神学相关的地质学和矿物学》,本杰明·希利曼(Benjamin Silliman)的《创世纪和大洪水神圣历史与现代地质学发现的一致性》,还有爱德华·希区柯克(Edward Hichcock)的《宗教地质学和相关学科》等,都是地质学与宗教相互融合的证明。

      在美国人对地质学的热情中还包含民族情感的成分。美国被欧洲人称为“新大陆”,是因为那里缺乏文化历史,毫无传统可言。但是美国人很快从地质学的新发现中找到反驳的理由,因为他们发现美国在地质构造的年代上比欧洲更加久远。一份19世纪中期由州政府出版的地质勘察报告指出:“美国被误称为‘新大陆’,但事实上它是同年代中最古老的大陆。从地质结构上看它应该是第一片从版块中分离出来的陆地”。[5]这份报告成为美国人国家自豪感的巨大源泉。

      美国的地质学爱好者涉及各个社会阶层,包括知识分子、职员、农民和绅士,而艺术家是第一批忠实的爱好者。查理斯·威尔森·皮尔(Charles Willson Peale)是其中的代表,他把个人精力平分于科学和艺术两个领域。1784年皮尔创立了美国第一座普及科学和艺术的博物馆。两年后,他当选为美国哲学协会主席,这是美国最早的科普组织。皮尔在博物馆中陈列了美国历史名人的肖像画,与之并列的是自然科学标本,两者居然能够协调地摆放在一起。自画像《艺术家在他的博物馆中》(图1)生动地展示了皮尔作为艺术家、科学家的双重身份。画中皮尔站在博物馆入口,透过布帘可以看到博物馆偌大的空间,巨大的标本柜排满所有的墙壁。在没有被掀开的布帘下方露出一副庞大的动物骨架的一小部分,这是一副罕见的乳齿象骨架,是皮尔大约20年前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挖掘出来的。挖掘的情形在他的另一幅油画《乳齿象的挖掘》(图2)中被描绘出来。回到《艺术家在他的博物馆中》右边的桌面上,上面摆放着调色板和画笔,这又显示了皮尔作为画家的身份。总之,在这幅画作中,皮尔把自己塑造为启蒙者的角色,他站在象征着知识宝库的博物馆入口,一手掀开布帘,一手伸向前方,似乎正向观众发出邀请,引领他们进入保存自然历史和艺术品的空间。这幅画也从另一个侧面生动地反映了当时科学与艺术平行发展的社会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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