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4月10日,旧中国第一届美展举办之际曾发生过的徐悲鸿、徐志摩之间的辩论,对于中国美术的进程有着重大的影响,80年前美术创作方法论之争,时至今日并没有引起理论界的高度重视。 “二徐之辩”的直接导火线是1929年由国民党教育部组织的“第一次全国美展”。由这个展览所引发的争论,其关注的焦点在于:1.对西方艺术史的认知问题;2.对西方主流艺术大师的评价问题;3.中国美术人的创作观念与态度;4.展览会主办人倾向性问题。“二徐之辩”的争论是在三个常委之间进行的。可以说,主要原因是不同的艺术观所导致的一场争论,其本身虽然没有涉及艺术观的大是大非问题,但事实上,不同的艺术观在多大的程度上影响着中国美术界?它的直接影响又是什么?在80年后的今天我们重新检审这一重大理论之争,对当下的理论研究意义重大。 一、“二徐之辩”争论的背景 20世纪头20年里,向往西画艺术并且艺术旨趣相投的画家曾组成各种美术社团,不断地宣传西画的精神,引入与中国绘画完全不同的理论概念,这在中国美术界引起不同的反响。“二徐之辩”是中国美术史必然出现的一场争论。从1905年到1937年,二百二十多名中国美术留学生回国后,全国各地美术学校纷纷设立,画会风起云涌,西画创作队伍日益壮大。“二徐之辩”这场争论的产生,有着纷繁复杂的社会文化背景。这一时期内悄然兴起的西画运动、新文化运动中的文学艺术思潮,盛极一时的全国美展等诸多因素,都是这场争论产生的历史背景。事实上,西画东输才是这场“二徐之辩”的主因。“西画东输”后,中国文化界所产生的思想变化十分激烈。因艺术观念的不同,不仅在美术界引起不同的争议,而且在文化界也掀起不小的波澜,在美术实践、美术理论、创作方法论、美术史观等诸多方面都产生很大争议。特别是在西画、国画上的争议比较大,歧异也大。 1929年初,国民政府教育部决定在中国举办破天荒的全国美术展览,于是成立一个展览会总务,下设有七人常务委员,即徐悲鸿、王一亭、李毅士、林风眠、刘海粟、江小鹣、徐志摩。1929年4月10日,在上海如期举办“全国第一届美术展览”。全部展品在486个画室中展出,其中西画有354件,国画有1300多件,全部展品2000余件①。内容包罗万象,是一次最具“包容性”的展览。展览主办者还出版了由徐志摩、陈小蝶(1897-1989)、杨清磬等人编辑的《美展汇刊》进行宣传。这次展览规模真是盛况空前,不仅有书画,也有雕刻、建筑及工艺美术,不仅有当代美术,也有古代式样的及外国的作品参展。就书画而言,当时对中国画并没有争议,而是在西画的艺术观上引起争论,为什么呢?原因在于“西画东输”后,西画一直是争论不休的一个话题,即在二十多年里,对西画这个新事物人们普遍缺乏理论常识,传统美术与新潮美术、东西方观念存在差异性,还有美术界的人为不和因素等,特别是在当时追求新潮的时代,在“西画样式”风景画、肖像画等现代美术思潮作品在展览中所占的比例较大的情况下,其争论不可避免。 与此相反,当时被陈小蝶称为“现代国画派”的一千三百多件中国画也在陈列之中。在陈小蝶的《从美展作品感觉到现代国画画派》里,我们可以看到陈小蝶将展出的国画分为六派:复古派(顾鹤逸、冯超然、吴岱秋、王晓汀)、新进派(如钱瘦铁、郑午昌、张大千、许征白等)、折中派(高剑父、陈树人、何香凝、汤建猷、方人定等)、美专派(刘海粟、吕凤子、王显韶)、南画派(金城、萧谦中、齐白石)与文人派(吴湖帆、吴仲熊、陈子清、郑曼青、狄平子)。美术家、评论家、实业家陈小蝶的这种分类方法只是表面化的一种说法。针对这一时期美术界的状况,美术史家姜丹书在文中曾作过这样的总结:“一般艺术思潮,当然以现代的环境为背景,故多解放的、自由的、无忌惮的。一般作风也当然在思潮的笼罩之下,多为自我表现的、崭新的,甚而至于怪异的。”无怪乎徐志摩在《美展弁言》中对首次美展充满了信心:“我们留心看着吧,从一时代的文艺创作得来的消息是不能错误的。”然而,当徐悲鸿发现整个展览中的作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参展的油画作品受到西方当代艺术的影响很大时,拒绝将自己的作品送去展出。原因在于他不情愿这样做,这与他的艺术观出入很大。 针对西画与国画的认识,“习洋画的青年,对于国画很看不起,他们以为将来中国习画的人非都习洋画不可;反过来说:一班治国画的前辈,他们脑筋里只记得几个古人的名字,很瞧不起洋画,以为洋画与他们毫无关系。前者是‘洋化’,后者是‘拟古化’。‘采他人之长,补吾人之短’是艺术上应有的事。艺术是有世界性的东西,既没有界限,也不可固守”。②在实践上,分成两个阵营是历史必然存在的现象,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艺术观本身。在当时具有理论建树意义的是梁启超与汪亚尘二人。梁启超于1922年先后在上海美专、北京美术学校发表演说“美术与生活”和“美术与科学”,对美术的理论问题发表了他的观点,并首次提出“美术人”的概念。他认为,现代文化的根底在于科学,美术是从“真美合一”的观念发展而来的,即“他们觉得真即是美,又觉得真才是美,所以求美先从求真入手”。“真正的艺术作品,最要紧的是描写出事物的特征……美术家的观察,不但以周遍精密为能事,最重要的是深刻。”③梁启超虽然没有明确说明对中国画的看法与认识,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他提倡美术的“科学性”,只有科学性存在,才能达到“真美合一”的境界。最后达到他所认为的“美术之趣味”,在于:1.对意境的赏析;2.内心世界的艺术创作;3.现实与超越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