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疫伦理学:一种生态文明的话语方法

作 者:

作者简介:
唐代兴,四川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8 唐代兴(1956-),男,四川广安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著有《生态理性哲学导论》等。

原文出处:
阴山学刊: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灾疫伦理学作为一门新型的综合性应用型人文科学,以生态理性哲学为指导,拷问频频爆发的当代灾疫之难的历史性生存之因,引导当代人类从伦理学角度入手检讨自我,重建生境,重续人与自然宇宙、生命世界的亲缘性存在关系,恢复日常生活的安全感、稳定性和生存的家园归宿感。灾疫伦理学的最高使命,就是为当代人类开创生态文明构架起一座全新的实践理性桥梁。这座桥梁即是负载灾疫伦理认知体系、观念体系、价值体系和方法体系的生态理性实践话语体系,它以“灾疫伦理”为基本范畴,以“生境重建”、“生态利益”、“生态安全”为核心概念,以灾疫防治宏观伦理方案设计和微观伦理方案实施为两维指向。


期刊代号:B8
分类名称:伦理学
复印期号:2010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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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82-0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869(2009)05-0005-13

      自20世纪60年代至今,日益频繁爆发的灾疫现象引来了伦理关注。2005年孙慕义先生率先提出“灾疫伦理学”概念[1];2008年11月,浙江乌镇召开了“全国首届灾疫伦理学学术研讨会”;自汶川地震以来,笔者亦就灾疫伦理问题发表了数篇论文①。应该说,灾疫问题已正式进入伦理学视野,获得伦理学审查。尽管如此,灾疫伦理学要真正成为一门求解当代人类生存之道的综合性应用型人文学科,在起步阶段还有许多奠基性的工作要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学科话语的构建。本文即围绕如何构建灾疫伦理学之生态理性话语做一尝试性的探讨。

      一、灾疫伦理学是什么学科?

      (一)灾疫伦理学是新型的人文科学

      灾疫伦理学决不等于灾疫学与伦理学的简单组合,它是对灾疫现象予以伦理学审查、并为灾疫的防治提供卓有成效的伦理行动方案的一门学科。因而,灾疫伦理学是一门新型的应用人文科学。

      灾疫伦理学的“新型”性,不仅指它被意识和关注而得以进入伦理学的研究视域,更指它作为一门新型的人文科学,其诞生展示了完全不同的新视野、新理念、新认知、新方法,这种新视野、新理念、新认知、新方法承载了当代人类存在和生存所萌发的新向往、新追求,并最终需要创建一套新的话语方式予以表达,以引导当代人类生存朝向生态理性方向展开生境重建和家园重建。

      灾疫伦理学所关注的对象,是灾疫;它所力求探讨和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卓有成效地防治灾疫;但灾疫伦理学不仅止于对应灾手段的关注,它得以创建的真实动力以及所追求达到的目的,是人的存在安全和生存健康与幸福,因而,人才是灾疫伦理学的主题。

      灾疫伦理学既然以人为主题,细究起来,当然异常复杂。因为人与生命世界相连,人与自然宇宙相通,人与过去和未来相依相生,人与群或他者须臾不得分离。人的世界性存在和生存的历史与现实,使得灾疫伦理学的人文价值取向,既是古典意义的,也是当代意义的,更具有指向未来的前瞻性。因而,灾疫伦理学的人文特质,既呈现为与自然科学的区别,又为人类在新的存在条件下追求人与自然相统一以及人与生命世界相协调提供新的路径与方法。

      (二)灾疫伦理学是综合性的新型人文科学

      基于其如上“人文”要求,灾疫伦理学作为一门新型的人文科学,必然是综合性的。

      灾疫伦理学的综合性,首先呈现为认知视野的综合,它必须基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并超越性地统合此三者,以形成一种全景视域性的综合视野。具体地讲,灾疫伦理学必须在考察自然宇宙和生命世界的律动规律、生成法则,人类社会发展的律动规律、生变法则,以及人性及其敞开的可能性趋向的前提下,寻求三者的共生曲线,找到自然宇宙、生命世界、人类社会——即自然、生命、人——共在互存、共生互生的最终法则、依据、公理、方法,这是灾疫伦理学为陷入连绵不断的灾疫之难的当代人类提供其谋求解决之道的绝对前提。

      灾疫伦理学的综合性,还敞开为对学科的综合化。举其要者,灾疫伦理学对学科的综合,主要表现在它既是一门综合性的环境伦理学,也是一门综合性的公共卫生学,还是一门综合性的社会学、政治学、生态学。

      首先,从环境伦理学角度看灾疫伦理学,灾疫伦理学就是环境伦理学。环境伦理学问题纷繁复杂,但正如日本学者加藤所论,它所求解的基本问题却只有三个,即自然生存权问题、代际伦理问题和地球整体问题。环境伦理学围绕这三个基本问题而展开,并形成了三个基本命题:第一,自然本身拥有生存权,并且自然生存权先于人权,因为自然先于人类生命而诞生。人类不能恣意地否定自然的生存权:对自然生存权的否定,是人类侵略的开始。第二,生命的存在和生存本身是代际伦理的:生命产生代际伦理。对具有自我意识、自我策划能力和目的性追求的人类物种来讲,对后代尤其肩负生存责任。这不仅是生命物种伦理之基本要求,亦是人作为文化的人类的基本要求。环境伦理学就是引导当代人要对后代的生存可能性肩负责任。第三,地球是整体生态的。因为地球既是一个开放的星球,也是一个封闭的世界。地球的开放性,主要体现在它生成演化的无限性;地球的封闭性,主要体现在它本身的有限性或者说限度性。由于前者,把地球视为静止的、无生命的客体物,并妄想以人类自己的主观意愿来强加于地球,而这将导致人类的不幸;因为后者,把地球看成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库,并任意掠夺,但这既违背地球生命法则,也违背人的本性。

      环境伦理学所思考的这三个基本问题,是灾疫伦理学所必须正视的。但灾疫伦理学决不能停留于环境伦理学,而是要以环境伦理学为起点而再前进,去进一步探讨环境为何沦落为死境以及如何才可能使之成为生境:灾疫伦理学就是在环境伦理学的基础上引导人类进行生态重建的生境伦理学。

      从公共卫生伦理学角度看灾疫伦理学,灾疫伦理学也可视为公共卫生伦理学。公共卫生伦理学是在公共卫生学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新型社会科学,它是关于整个社会公共环境得以改善和建设之伦理考量的学问。在这里,“社会公共环境”是指社会的政治环境、经济环境、文化环境、教育环境以及自然生态环境等。对改善和建设社会公共环境进行伦理审查,即为如何从整体上有效地改善和建设社会之政治环境、经济环境、文化环境、教育环境以及自然生态环境,促进人的健康生存发展而提供人性依据、伦理判据、价值导向、道德原则和行动规范。所以,公共卫生伦理学就是改善和建设社会公共环境而促进人人健康生存发展的健康伦理学。灾疫伦理学在视野、目标等方面与公共卫生伦理学一致,但公共卫生伦理学所探讨的是一般,即一般社会状况下如何改善和建设社会环境以促进人的健康生存和发展;灾疫伦理学却立足于特殊,即在特殊的社会状况下——即在重大的灾疫之难面前——如何通过防治而重建生境和家园。所以,灾疫伦理学不但要立足于公共卫生伦理学,而且必须超越它而为当代人类在更高水平上进行生境和家园重建提供伦理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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