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境与重构:“从世界本身的原理中为世界阐发新原理”

——兼与罗骞先生商榷

作 者:

作者简介:
曾誉铭,1976年生,湖南祁东人,哲学博士,上海海洋大学社科部讲师,吉林大学理论法学研究中心博士后,主要研究为德国观念论与政治哲学

原文出处:
中共浙江省委党校学报

内容提要:

在现实基础上重构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必须以对资本生产方式的当代领会为前提。马克思通过对资本社会生产方式的揭示展开对资本社会的内在批判,并以劳动范畴为核心完成对资本社会的内在克服。罗骞先生力图揭示马克思哲学的本质部分——马克思的现代性批判——资本批判。然而他无法区分作为贯穿现代社会的“基础”原则的资本与作为特定活动(经济活动)的资本的差异。马克思哲学的本质由此被“现代性批判”——资本批判所遮蔽。因此,罗著回避了最重要的问题:对资本原则的生成机制作出切合当代人类生活的阐发。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10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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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9092(2010)01-0032-06

      真正的思想者必须在思想中切中他的时代和他自身,必须在生活实践中生成他的时代和他自身,必须切实领会自身时代的根本问题及生成机制,必须克服面对根本问题时的集体失语现象,必须从现实生活原则出发为现实生活阐发新原则,并在现实生活中践行此种原则。只有如此,其阐释实践活动才不沦为现实生活中的外在游离,沦为与现实生活毫无干系的概念活动,方能生成真正的本真生活,也只有如此,思想意义才会在现实中绽露其基础,思想才能成为“现实的”思想。

      但思想自身不能为自己提供充实的地基,思想的地基扎根于思想所归属的特定时代的社会,尤其在于这种社会的自我组织方式——生产方式,生产方式本身决定了思想的实质及其限度。在生产方式中,生产不仅是“经济活动”中的生产,而且是整个社会生产,是“人的生产”,是生产人的社会存在方式。生产方式的实质是“人”的生产方式,是生产“人”的方式,即人的存在方式,是以“物”的生产为基础与中介而实现的“人”的生产。用马克思的话来说,是“人对人说来作为自然界的存在及自然界对人说来作为人的存在”,即人之存在对物之存在的生成,也是人之存在的自身生成,此一生成的境域是人之“世界性”。资本社会生产方式是这样一种生产方式:它在“人”与“物”分离的基础上实现“物”的生产与“人”的生产(“物”的生产就是“人”的生产),是以“物”与“人”分离的基础上来实现“人”与“物”的聚合的“人的生产”,也就是“人的本质”[人的现实本质是“人与人的关系”——社会关系——“主体际性的实践的社会关系”(广松涉语)]与“现实的人”分离的人之存在方式,在这种生产方式中,“物”的生产实现了对“人”的生产的全面宰制(“物”指生产“物”的人的存在活动),“人”的生产成为“物”的生产,人在自身与自身对抗的基础上实现“人的本质”,也就是说,“人”只有在对“物”的占有中才能占有自身,而这种占有又是通过人与“物”的分离作为基础的,即它以“现实的人”与“人的本质”(“社会存在物”、共在、生产关系)之分离为基础。①在这个“人的本质”不断自我对抗的时代,资本社会的生产方式已经培育了自身的正当性机制并全面展开。人类日益全面依附于这样一种社会生产方式,作为“生产关系”的资本原则构成形而上学的当代“现实存在”,是游离在地球每个角落的现代“幽灵”。这是任何意识形态和审美实践都无法遮掩的当代人类处境。

      其次,随着资本原则的完全展开与实现,它以抽象化形式(幽灵)穿透任何“密不透风的墙”。在它面前,任何地缘的、血缘的、民族的或宗教的、审美的、观念或实践的反抗都尽数失效,它已经浸透到人类社会生活的每根血管与神经中,成为刺穿一切的现实力量(罗著,P71、94、113、122、151、154、300、302)。

      “如果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仍然是现实历史的基本建制,那么,其他任何领域的变革,政治领域也好,意识形态领域也好,心理结构方面也好,都只具有局部的意义;但是,反过来说,生产方式的变革,比如说通过一种暴力的强制性方式取消资本及其生成的条件,并不必然意味着人们就能走出现代性的困境。生产方式的根本变革是走出现代性的必要条件,这就是‘基础’和‘决定’概念的真实意义。”(罗著,P293-294)

      伴随着资本原则的全方位凯旋(罗著,P21-25),科学技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展开,人类充分享受了技术提供的前所未有的“福利”。与此同时,由于技术聚集物与人的能力全面提升,它不再是供人类随意摆弄的“无意识”对象;相反,人类愈发成为供技术摆弄的“无人身”对象。人类生活愈发陷入技术与技术激发的能量袋中,不是人们在“摆置”技术,而是技术在“摆置”人,②而人类只能采取技术反对技术的方式来克服技术的“摆置”。在这个过程中,人类“征服”自然的领地跃出了自身千百年的栖身地,这个布满蜉蝣的“星球”,而“外太空”也只不过是等待着人类去占有、去消费的另一个“星球”,它(们)见证了“主体”的“对象性力量”。人的本质是技术的真正本质,现实的生产方式决定了人的本质归属。在资本社会,资本社会生产方式决定了人的存在活动,从而决定了技术的需要及其实现。技术力量不过是作为“主体”之“对象性力量”的展开,但这种对象性力量并不属于“主体”,相反,技术日益成为人类自己反对自己的中介力量,人类脱离技术力量就无法生存,技术力量的缺席使人们在面对现实生活时不知何以自处。

      而资本与技术姻亲关系的确定与完善标志着人类“世界历史”时代的真正来临,也就是说,当今任何民族、地区的事务不再属于特定的民族、地区——由于“全球化”时代的来临——它注定自始就是“全球性”事务,而这种“全球化”说到底是资本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交往方式的“全球化”。

      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人们最终具有一个共同身份——劳动者,除了成为雇佣别人的劳动者、被别人雇佣的劳动者,或者整个社会教养系统不遗余力地培育的“资产者”之外,人们别无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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