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跨越与局部跨越

——社会形态演变顺序性与跳跃性问题新论

作 者:
吴波 

作者简介: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

原文出处:
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内容提要: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关于俄国社会发展道路的思考中蕴涵着社会形态演进存在着整体跨越和局部跨越两种可能性。只有在世界历史的条件下,俄国社会的整体跨越和局部跨越才有纳入理论分析的可能性。无论是局部跨越还是整体跨越,所指向的都是以生产关系和社会发展阶段为基本内容的社会形态而非直接地指向生产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忽略了生产力的因素。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过程中,某一国家或地区在社会形态演变这个问题上所发生的无论是整体跨越还是局部跨越,都没有违背社会形态演变的规律性。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10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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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体跨越和局部跨越:马克思关于社会形态两种跳跃性的论述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社会形态演进的跳跃性一般会出现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整体跨越,另一种是局部跨越。关于这两种可能性,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关于俄国社会发展道路的思考中有比较详尽的论述。无论是在前资本主义(即农村公社完整存在)还是在资本主义已经有一定发展(即公社尚有一定残存)的情况下,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关于俄国未来发展前途的问题上,都提出了不通过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而占有资本主义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从而直接过渡到共产主义的可能性,即相继提出了俄国社会形态整体跨越和局部跨越这两种可能性。

      所谓社会形态的整体跨越,即一种社会形态向另一种社会形态的隔代跨越,其要义是“不经过”。整体跨越只能在隔代社会的条件下才能实现。这就要求,首先要有两个以上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社会同时并存;其次,其中有两个社会所处的发展阶段中间隔着一个甚至数个发展阶段,这样的两个社会互为隔代社会①。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才有可能讨论社会形态整体跨越的问题。

      马克思在关于俄国社会发展前途的思考中首先提出的就是社会形态整体跨越的可能性。对于俄国公社的前途,马克思分析了两种趋势:一种是“首先摧毁农村公社以过渡到资本主义制度”的可能性,另一种是“发展它所特有的历史条件的同时取得资本主义制度的全部成果,而又可以不经受资本主义制度苦难”的可能性。在1877年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中,马克思指出:“如果俄国继续走它在1861年所开始走的道路,那它将会失去当时历史所能提供给一个民族最好的机会,而遭受资本主义制度所带来的一切灾难性的波折。”② 在这封信中,马克思明确对那种“把他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一切民族,不管它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的观点予以了批驳,这一批驳显然是对第二种可能性的理论论证,蕴涵着对实现第二种可能性的主观愿望。

      所谓社会形态的局部跨越,即一个社会在进入某一社会形态后,虽然凭借自身力量尚不能超越固有的发展阶段,但依托比自己高一级的社会形态的牵引,不再需要完整经历这个社会形态的全部发展阶段,而跃升到高一级社会形态的过程,其要义是“缩短”。“两个社会如果不是隔代社会,而是两个阶段互相衔接的不同阶段的社会,如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那么在高级社会的牵引下,低级社会也会缩短发展进程,较快地赶上高级社会。”③

      马克思在对俄国提出社会形态整体跨越的设想之后,又提出了社会形态局部跨越的理论。局部跨越的设想之所以提出的客观前提是资本主义在当时俄国已经获得了一定发展而俄国公社尚有一定的残余。在1882年1月《共产党宣言》俄文版序言中,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在俄国,我们看见,除了迅速盛行起来的资本主义狂热和刚开始发展的资产阶级土地所有制外,大半土地仍归农民公共占有。那么试问:俄国公社,这一固然已经大遭破坏的原始土地公共占有形式,是能够直接过渡到高级的共产主义的公共占有形式呢?或者相反,它还必须先经历西方的历史发展所经历的那个瓦解过程呢?”“对于这个问题,目前唯一的答复是: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土地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④ 1893年2月致尼·弗·丹尼尔逊的信中,恩格斯尽管认识到俄国农村公社正在衰败的事实,并表示社会形态超越的可能性“正在逐年减少”,但仍然作了这样的表达:“我们只能希望我们这里向更好的制度的过渡尽快发生,以挽救至少是在你们国家一些较边远的地区,挽救那些在这种情况下负有使命实现伟大未来的制度。”⑤ 在1894年1月《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中,恩格斯虽然对“公社是否还能得到挽救,以致在一定的时刻,像马克思和我在1882年所希望的那样,它能够同西欧的转变相配合而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这个问题表示不能予以回答,但还是指出:“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要想保全这个残存的公社,就必须首先推翻沙皇专制制度,必须在俄国进行革命。”⑥ 恩格斯在他去世的前一年所明确的是,资本主义虽然在俄国已经展开,但仍然保持着希望通过革命创造占有西方现代化肯定成果直接过渡到共产主义的动机。可见,在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虽然用社会形态局部超越的设想修正了原先社会形态整体超越的设想,但在俄国社会发展前提的问题上一直未曾否定过实现社会形态跨越的可能性。

      实现跨越的社会形态目标是一个必须深入讨论的问题。因为,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无论是整体跨越还是局部跨越,所要达成的社会形态并不是一个现实的存在。也就是说,社会形态跨越的目的地还只是一个预设的目标。之所以如此,绝不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关于社会形态跨越问题上一个无意的疏漏,而是与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共产主义社会形态的理解相一致的。正如恩格斯所说的:“共产主义者不是把某种哲学作为前提,而是把迄今为止的全部历史,特别是这一历史目前在文明各国造成的实际结果作为前提。共产主义的产生是由于大工业以及由大工业带来的后果,是由于世界市场的形成,是由于随之而来的不可遏止的竞争,是由于目前已经完全成为世界市场危机的那种日趋严重和日益普遍的商业危机,是由于无产阶级的形成和资本的积聚,是由于由此产生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共产主义作为理论,是无产阶级立场在这种斗争中的理论表现,是无产阶级解放的条件的理论概括。”⑦ 在他们看来,共产主义是一项全球性的事业,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而不可能在某一个民族国家内部独自实现。马克思对俄国社会跨越的思考始终是和欧洲革命联系在一起考察的,俄国社会跨越是以西方革命胜利并首先进入未来社会为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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