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父母对孩子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样孩子会有台阶下,容易转弯儿。的确,对处于被批评状态下的孩子来说,心中都希望有“救星”出现;无数有被“救”经历的孩子,也都从过去的经历中一点点长大了。 家庭中的红脸与白脸并不是教育观念的对立,而是一种施教的技术。中国自古就有严父慈母的文化传统,“严”即是白脸,“慈”即是红脸。十几亿的中华子孙就是在这样的文化中成长起来的。如果用西方眼光,尤其是精神分析的眼光来看严父慈母文化给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留下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对权威的畏惧。见人先要有尊卑上下,卑不胜尊,下不犯上。我们历来把忠心、孝顺、服从作为做人的美德,而严教慈养更是一种教育的主流趋向。 但现在有些不同,东西方文化交融、碰撞很多,中国人的教育观念有了很大的改变。从儿童发展心理学来说,教育必须依赖于父母与孩子之间的亲密关系,父母与孩子能随时随地、畅通无阻地分享彼此的快乐与忧愁,孩子就能自发地去做一些大人喜欢的事。这样一来,过去孩子因为怕才去做的事,现在因为爱也同样去做。 西方的家庭教育是否比东方有更多的弹性和可选择性?我不敢妄下结论,但客观地说,西方比较重视培养孩子的动手能力,东方比较重视培养孩子的善良心地。 但是绝对没有权威的家庭也不像样子。有这样一个家庭,父母早年到美国念书、工作,接受了许多西方的教育观念,现在回国创业,在中关村开了一家小小的电脑公司。他们有一个儿子,虽然才3岁,可精力充沛得吓人,幼儿园是绝对不去的,只要小眼一睁,父母、保姆、阿姨,一个都不能少,都得围着他,听他使唤与摆布。父母认为孩子是绝对不能打骂和恐吓的,说理又没有多大的用处,于是就只有哄。开始还能奏点效,后来怎么哄都不管用,哭闹可以长达几个小时,直到把自己哭闭了气。父母白天像逃难般趁孩子未睁眼时离开家,晚上再硬着头皮回来忍受孩子的穷折腾,真是精疲力竭。请来的阿姨也是叫苦不迭,干不了仨月俩月就走人。儿科医生、心理医生都看过了,就是没有效果。 我去看过那个小家伙。他一点都不怕生,到你面前来打量你、琢磨你。我对他挤眉瞪眼,他略有惊讶,却不怎么怕。这时,电话铃响了,他的母亲不经意地摘下话筒。那小家伙马上不干了,惊呼呐喊,就地打滚。母亲赶快对打电话的人说:“请你再拨一次,我儿子要接。”一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小家伙翻身从地上爬起,像胜利者那样摘下话筒,问:“你找谁呀?” 我对这对父母说,你们两个人都不想扮演权威,孩子就会自己来充当权威。你们可以轮流来扮演一个权威,或者慢慢形成一个老鼠吃大象的游戏:母亲服从孩子,孩子服从父亲,父亲服从母亲,构成一个权力的流动环。从此之后,父母开始演双簧,父亲快乐地扮演被母亲控制的人,让孩子觉得被控制和管理也很好玩。 两个月以后,再去他家串门儿,发现小家伙乖乖地坐在小桌子前学画画,父亲一脸严肃地坐在一旁看自己的书。小家伙见有人来,抬头说:“叔叔好!”然后看着父亲。父亲说:“好!你去玩一会吧。”孩子跳了起来,满屋子乱窜,一边高喊:“妈妈,来跟我过家家!” 有时候,红脸与白脸的策略是有效的。教育得当,其一致性是体现在对孩子的发展目标的期待上,而教育的多样性是体现在教育方式的选择上,两者不可或缺。但如果是因为父母之间的感情问题,或价值观念不同,一人想让孩子朝东,另一个偏要让孩子朝西,这样的红脸白脸就是教育的深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