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587(2009)-03-0062-15 首任驻日使臣何如璋是早期中日琉球案交涉的重要代表人物。目前有关何如璋的个案研究均会介绍这一层面①,早期球案交涉史的研究也大都会涉及②,有学者还专门撰写了相关专题论文③。尽管如此,目前的研究还有深入考察的余地。如一些明显的歧意点尚可辨析;某些涉及何如璋在球案中独特地位的环节,包括东京交涉中照会事件的本相,自格兰忒调停,中经总署与宍户玑会商,及宍户回国以后何如璋为存球祀所作种种努力,均可进一步阐述;现存《茶阳三家文钞》有关何如璋论琉球问题的资料颇为丰富,写作时间尚需考实,具体论述也可进一步利用、阐析。 本文试在较系统地梳理何如璋与早期琉球交涉关系的基础上,进一步展示何如璋在早期琉球交涉中的作为及作用,以期对于更深入地理解早期中日琉球交涉有所裨益。 一、“琉球三策”与照会事件的由来 光绪元年(明治八年,1875)五月,日本大正官正式通告琉球,嗣后禁止向中国朝贡、受清朝册封,须奉行明治年号,实行日本年中仪礼、刑法等。琉球官员恳请公开其两属的国体,遭到日本严词拒绝。此后,琉球政府多次激烈辩论,陈请日本收回成命,均遭日本拒绝。光绪二年(明治九年、1876)七月,日本政府命内务少书记官木梨精一郎率同属官二名驻扎琉球。④ 十月二十五日琉球通事林世功同陪臣紫巾官向德宏、都通事蔡大鼎等奉尚泰王之命,乘坐一条小船,密航中国求救。因风色不顺,次年二月二十九日始抵福建,将国王密咨投递福建布政司,禀请吁恳给与咨凭,赴礼部沥情。⑤ 四月初四日,福建布政司将上述情形转报闽浙总督兼署福州将军臣何璟、福建巡抚臣丁日昌。五月十四日,何璟等上报清政府。当时,正值首任驻日公使何如璋即将赴任。何璟等一面请示处理琉球来使事宜,另一面建议将阻贡事件委命何如璋,乘其前往日本之便,与日本“恺切理论”。同时又建议邀请西方各国驻日公使,按照万国公法,评判曲直。⑥ 琉球与中国保持朝贡关系由来已久,日本为何阻贡,清政府一时难以断定缘由。为此,命何璟等先将琉球使臣全部遣送回国,加强台湾海防。同时命总署传知出使日本大臣何如璋等,令抵日后相机妥筹办理。⑦ 清政府此时的对琉政策实际上不能说是积极的。日本对琉球施行阻贡历时年余,有迹象表明,在向德宏渡闽之前,清政府对此已有所闻,李鸿章还因此主张加强台湾海防⑧,但并没有采取积极举措。其原因,固然由于清政府迫于外患不断,无暇也无力顾及。但也由于认识上的局限。清政府以为,琉球孤悬海外,救患不便⑨,没有充分意识到琉球所具重要的战略地位。此外,由于对日本的内情隔膜,还担心涉足琉球案会挑起边衅。为此,即使令何如璋前往交涉,也明确指示要用迂回之术,不敢直接质问:“何如璋等如据其密咨,与日本辨论,恐日本责问琉球,适启衅隙。不若由闽省以琉球贡使久延未至,风闻日本有阻扰情事为由,迳咨出使大臣就近查询,则日本无从寻衅琉球,而发端自外,亦复较易措词。”⑩清政府的对琉政策由被动而为主动,何如璋的积极建议起了关键作用。 光绪三年十月二十二日,何如璋登上“海安”号兵船离上海赴任。同行的有副使张斯桂、参赞黄遵宪、杨儒、杨守敬等。十一月二十日与副使张斯桂进东京,二十四日进见日本天皇呈递国书。 何如璋到任后,首要之事是探明日本阻贡的原因。一到神户,就有球官前来谒见,何如璋令球官将阻贡后所有与日本往返文书全部抄录一分以供备览。抵达东京,驻日球使毛凤来等又多次求见,面陈危迫情形,呈上各种禀文。何如璋反复细阅球官所抄呈与日本来往文书,终于明了日本阻贡的原由。可以说,阻贡只是托辞,并吞才是目的。(11)为此,他写了《与总署总办论球事书》(12),提出了著名的琉球三策。 何如璋的琉球三策,包括可行三策、“无策”即“失策”几个层面。可行三策分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一面辩论,一面派兵船责问琉球,征其贡使,暗示日本以必争。中策是先据理与争,止之不听,再约球人对抗日本。下策则是完全采用外交谈判的方式。所谓无策,就是“坐视不救,听日灭之”,何如璋明确反对这一政策。指出,如果数以万计的琉球人被日本训练成士兵,驱使为寇,则不出数年,福建沿海先受其祸,这“非特无策,又将失计”,所谓“一日纵敌,数世之患,非所宜也。” 可行三策中,何如璋倾向上、中两策。至于下策,他认为仅凭口舌之争,要想恢复原有两属关系,恐怕不易,不过是“筹一结局”而已。对此他又提出三种具体方案:一是退一步,维护琉球与中国次一层面的关系,“或贡不封”,或“封而不贡”,以维系中国与琉球的名分。二是,若封贡关系也难以维持,则以“存球祀”为目标。建议邀请各国公使约定,让琉球世世代代为日本外藩,日本不得废藩改郡,使球祀不绝。三是,若球祀也不能存,就采用西方各国的易地或偿金原则,将两属的琉球全归日本,像日俄互易桦太一样,交换领土,或者赔偿金钱。但索要领土和偿金并非本意,目的是让日本理屈,然后放弃赔偿,为将来的交涉留一口实。他称这些均为“无可奈何之办法”,但总较当时的“隐忍不言,失体败事”为好。 何如璋主张争琉球,主要是基于他对日本国情的观察和分析。何如璋到日本后,发现废藩后众多失职者日益贫困,藩阀对立,怨望日深,祸乱迭起。国用匮乏,通货膨胀,陆海军装备训练均不足。他感觉“中土虽弱,犹胜日本”。加上日本当时执政的并非主战派,因此,他断定日本还不敢“妄开边衅”(13)。 当时,清政府内部对于阻贡事件存在种种疑虑。有人怀疑日本派兵是球人求救于日本,其中有诈;有人怀疑日本挑起球事,又暗中放纵球人来中国求救,是观察中国的态度,“以此挑衅”。对明朝以来倭寇骚乱的历史,以及几年前的台湾事件,也心有余悸。对此,何如璋一一释疑。他指出,球人抄给日本的咨文,与原件多有“隐约”或隐瞒之处。驻东京球使自由来往于中国使馆,日本未尝禁止,可见其所吐情实,并非受逼而来。至于当初倭寇骚乱中国沿海而无力处置,是因当时中国尚无兵舰,但现在情形已经不同。台湾事件则是西乡隆盛等主战派所为,但主战派已经失势,执政的是非战派。何如璋推定,日本在对琉问题上顾虑徘徊,是因为顾忌中国。他强调,此时“隐忍容之,养虎坐大”,进而将危及朝鲜、台澎,后患无穷。总之,他认为琉球问题不能不争,遂向总署请示。(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