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8.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09)03-0099-04 《新世纪》是20世纪初向中国国内传播无政府主义思潮的著名刊物,其主要成员是吴稚晖、李石曾、褚民谊、张静江等旅法学者。该刊与在日本东京出版的《天义报》一起,并称为辛亥革命前向国人宣传无政府主义的两大重要阵地。近年来,学术界对该刊的无政府主义思想已进行过比较深入的研究,但至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新世纪》与近代科学思潮的广泛联系。本文拟做初步分析。 一 《新世纪》周刊与宣传无政府主义的其他报刊不同,其独特的理论倾向是十分重视知识、智能和科学。该刊同仁把知识、智能的提高当作人性进化的主要原因,认为科学是关乎社会进化的利器,要增进人群之福利,唯有发展科学,依靠科学。 李石曾在文章中说:“公理者何?即人智之同称也,故人智愈进,是去兽性愈远,而斗争愈稀。此乃人道之进化,公理之进化,即人智之进化也。”[1](p.92)褚民谊也认为,随着知识的增长,人们能够逐渐认识到事物进化的公理,不断扩充爱的范围,而渐臻博爱之境:“今既知识渐开展,已能化昔日之爱君与国之心而为爱国,爱己与父母之心而为爱种,安知他日不能化爱国与爱种之心而为爱人类与世界哉!”[2](p.196)吴稚晖更断言,只有有知识的人,才能认识到社会的不合理,产生改变现状的要求,“如其不信,将来革命事业之成就,断在知识高明者。”[3] 从这种知识决定人性进化因而也决定社会进化的观点出发,《新世纪》同仁分析了中国社会贫穷落后的原因并开出了医治之方:“天下更无强弱问题,唯有智愚问题。”中国之所以落后,主要怪自己知识太低。“愚者众弱之门,万恶之源”,而“不穷之策,唯智最善”。中国人要改善社会,就要把提高人们的知识水平放在第一位。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吴稚晖说:“中国人之笃信无政府主义,即笃信世界上止有单纯的一件事,即增进亿兆个人知识是也。”[2](p.212) 基于以上认识,《新世纪》提出“无政府主义以教育为革命”,而教育的内容就包括增进科学知识和宣传无政府主义两个方面。李石曾在《谈学》一文中说,“改良社会之法”归结为两点:一是“传达主义、公理”;二是“增长智能、科学”[4]。吴稚晖也指出:“故除以真理、公德所包之道德,即如共同博爱、平等、自由等等,以真理、公德所包之智识,即如实验科学等等,实行无政府之教育,此外即无所谓教育。”[2](p.210) 显然,《新世纪》同仁非常重视知识和智能,而知识和智能又来源于科学。他们曾经高度评价过科学的价值及其功能。一篇署名“民”的文章写道:“所贵乎科学者,阐明奇奥精确之理,以显妙能敏捷之用,以之研究,则增人智识,发达思想,以之实行,则省时省力,奏奇妙功。故科学未发明以前,世界所经营,皆愚笨单简,科学既发明以后,万象一新。十九世纪与本世纪,实科学发展之时代也。”[5]该刊还认为,科学与文明进步成比例,科学在欧美各国已大显神威,欧洲的“文明事业”,“无一非出于科学”。而中国当前积弱积贫正是由于科学不振的缘故:“中国致病之源,在于道德不修,教育不兴,科学不发达,机械不应用,卫生不讲,生计不谋,以是致冥顽愚弱贫苦之病。”[6]可见,在《新世纪》同仁看来,科学是关乎社会进化的利器。要增进人群之福利,要推动社会进化于文明自由平等的理想之境,只有依靠发展科学,振兴科学。 二 《新世纪》还是20世纪初反对宗教迷信的重要舆论宣传阵地。该刊系统阐述了“以正当的教育代宗教”、“以真理的科学破迷信”的主张。 《新世纪》认为,革命凭公理,“与科学乃公理为反对者,即迷信与强权也。”[7]所以,革命就是排迷信、排强权,说到底就是排迷信,因为强权是因迷信而生。该刊一一揭露了祖宗迷信、三纲迷信、鬼神迷信、家庭迷信、金钱迷信等等的罪恶及危害性,指出历代统治者“创造上帝祖宗之用意无异,皆以之为不平等不公道之事之护法也。”[7]“所谓三纲,出于狡者之创造,以伪道德之迷信保君父等之强权也。”[8]所以,该刊号召人们行祖宗革命、三纲革命、女界革命、家庭革命、金钱革命,即行一切伪道德之革命,一切迷信之革命。《新世纪》对宗教进行了更集中激烈的声讨。《普及革命》一文中明确指出:“夫宗教者,束缚人之思想,阻碍人之进步,使人信仰,使人服从者也。信仰则迷信生,服从则奴性根。”[9](第2卷,p.1027)另一篇文章也认为:“宗教者,愚人而非智人也,卑人而非尊人也。”“宗教之毒者,鬼神也;其味,迷信也;其性,虚伪也。”[9](第3卷,p.171)这些文章多方揭露了宗教“谬误”、“愚人”的本质,并明确指出宗教与迷信相伴而生、性质相近的特点。《新世纪》第52号上发表《排孔征言》一文更认为,一个民族的盛衰兴灭与其宗教迷信之浅深成比例。例如,“回教大兴,天方不振;儒宗定一,五胡乱华;基督漫衍,突厥蹂躏欧洲;释伽降生,印度日即微弱。”就连世界最富争战力之蒙古人,也因为“染佛法余毒”,“岌岌乎有红人之祸”。这就是说,历史上或以文明或以武勇见称的民族,竞相衰落于宗教迷信盛行之后,可见宗教迷信之害深矣。作者驳斥了那种把欧西文明归功于新教的观点,认为今日的欧西文明完全是科学进步的硕果。“科学者,进化之利器也;迷信者,思想之桎梏也。二者固绝对的不同物。以有科学之发明,故始有今日之文明;以未行迷信之革命,故仅止于今日之文明。”而中国更是受宗教迷信之毒至深的国度,“孔丘砌专制政府之基,以荼毒吾同胞者,二千余年矣。”因此,“欲世界人进入幸福,必先破迷信;欲支那人之进入幸福,必先以孔丘之革命。”[10]《新世纪》在此发出的“排孔征言”,实系五四时期“打倒孔家店”浪潮之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