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日两国档案看《国闻报》之内幕(下)

——兼论严复、夏曾佑、王修植在天津的新闻实践

作者简介:
孔祥吉,美国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研究员;村田雄二郎(murata,ujiro),日本东京大学综合文化研究科教授。

原文出处:
学术研究

内容提要:

本文利用中日两国档案,尤其是日本外务省外交史料馆所藏《新闻杂志操纵关系杂纂——国闻报(在天津汉字新闻)》专档,探讨《国闻报》创建过程、在维新运动中的作用、戊戌政变后的表现、在中国新闻史上的地位及其最后结局,揭示了严复、王修植、夏曾佑等天津地区的改革派人士的办报活动以及日本和俄国与这份维新派报纸的特殊关系。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2009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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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25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08)09-0081-18

      七、《国闻报》与百日维新

      通观晚近以来的中国改革运动,与报刊的关系均十分密切。甲午战败之后,康有为及其弟子梁启超、麦孟华等率先在京师成立强学会,创办《万国公报》(后称《中外纪闻》),介绍西学,鼓吹变法,后来又创办了《知新报》。严复则利用天津的《直报》屡屡发表充满新意的政论文章。尤其是梁启超与汪康年、黄遵宪等人在上海创办《时务报》,宣传国势危迫,呼吁采用西法,改弦更张,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时务报》介绍西学,屡发新论,在中国近代新闻史上留下了光辉的篇章。

      自从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严复等人在天津创办了《国闻报》,其议论使人耳目一新。该报在鼓吹新法、号召民众方面的作用,愈来愈显得与众不同。当百日维新进行之际,《国闻报》则取代了《时务报》,成了变法运动中支持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重要舆论工具。之所以出现这种转变,主要是因为《时务报》的主持人汪康年无法抵制张之洞、梁鼎芬等人的思想影响,与康梁等维新派人士隔阂日深,步调未能一致;在《时务报》奉旨改为《昌言报》之后,康有为等与汪康年之间出现了争夺该报领导权的斗争,严重影响了《时务报》在变法运动中宣传作用的发挥。

      《国闻报》由于距京师近在咫尺,而且许多京师维新志士,如梁启超、谭嗣同、张元济等人,与报馆的主笔夏曾佑关系密切。他们将京师所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朝廷动向,源源不绝地向天津通报。因此,《国闻报》能及时全面地反映维新变法的进展,将改革运动的成就及挫折不失时机地向全国传播,真正成了康梁维新派的喉舌。这种作用在以下几个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

      (一)大张旗鼓地宣传中国所处的危迫局面,阐述变法刻不容缓。譬如戊戌春季,发生了德国侵略军亵渎山东即墨县文庙事件,康有为、梁启超、麦孟华等鼓动在京师会试的各省举子,纷纷向朝廷上书,要求责问德国,保卫孔教。《国闻报》围绕此事件,于戊戌闰三月十六日发表了《拟上请办德人拆毁孔庙呈稿》以及梁启超号召举人签名的《公启》,[1](184期,闰三月十六日) 数日后该报又在“国闻录要”中连续登载了《江苏举人为圣庙事呈稿》、[1](187期,闰三月十九日) 《江苏淮安府举人公递都察院呈稿》等文章,[1](190期,闰三月二十二日) 连续报道京师举子纷纷上书的情况,在知识分子中起到了轰动效应。

      与此同时,康有为等人为了鼓动京官投身于变法运动,先后在京师南横街的广东会馆召开保国会,号召京官们奋起保国救亡图存。 《国闻报》紧密配合维新志士在京师的活动,为变法救亡大造声势。该报于戊戌闰三月二十三日刊发《京城保国会题名记》,首次刊布了与会者岑春煊、陈虬、徐仁镜、阔普通武、王贻谷、杨深秀等人的名字。次日,再次刊布《京城保国会题名记》,将刘鹗、宋伯鲁等人的姓名见诸报端。[1](191、192期,闰三月二十三、二十四日) 二十九日,又刊发《书保国会题名记后》。[1](197期,闰三月二十九日)

      《国闻报》刊布名单,是为了证实京师有爱国之心的京官参加保国会,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四月初三日该报再次刊登《论保国会》以及《闻保国会事书后》,并于四月初十日开始接连登载“南海康长素工部”在《保国会三月二十七日第一集上的演讲稿》、《闰三月初一日保国会开会第二集演说大意》以及浙江举人陈虬等请总署代奏《变法自强力保大局,请求立会折稿》。数日后,又在“京师新闻”《会事续闻》中,发布了皇上支持保国会,而不理会潘庆澜、李盛铎等御史弹劾保国会的奏章。[1](213期,四月十六日)

      《国闻报》这些连篇累牍的文章,大大长了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派人士的志气,在读书人中间传播了以西学而更张旧法的观念。它旗帜鲜明地站在改革派一边,使该报成了名副其实的改革派的喉舌。①

      《国闻报》对康有为召开的保国会的积极态度,与《时务报》形成鲜明的对比。《时务报》对此的报道,远远不如《国闻报》积极主动。其原因则是汪康年受到了张之洞、梁鼎芬等人的制约。汪康年于戊戌闰三月二十五日,收到梁鼎芬从武汉发来的信件,该信要汪康年拒绝刊载康有为的保国会活动:“致时务报馆汪穰卿:康开保国会,章程奇谬。闻入会姓名将刻《时务报》,千万勿刻,至要!鼎芬。”[2](P1911) 梁鼎芬对保国会的立场,不仅仅代表他一个人的意见,这种看法与张之洞对康有为的态度显然是不谋而合的。或者梁鼎芬此举,就是在执行张之洞的指令。张之洞、梁鼎芬等人与康有为等人格格不入的立场,严重影响了《时务报》在变法高潮中作用的发挥。

      (二)《国闻报》为改革派张目,及时全面地报道维新志士的重大变法举措及其在京师的重要活动。

      首先,对于百日维新的头一件大事废除八股取士的报道,即大大振奋了改革派的斗志。在维新派再三请求之下,光绪皇帝冲破刚毅等守旧大臣之阻挠,五月初七日,《国闻报》在“上谕恭录”栏目中,刊布了光绪帝颁发的“著自下科为始,乡会试及生童岁科各试向用四书文者,一律改试策论”。[1](234期,五月初七日)

      两天之后,该报又在“国闻录要”中,进一步刊布了皇帝废除八股曲折过程的新闻。其文曰:

      《改科宸断》,八股取士,习非所用,本月初五特奉上谕,改试策论。风闻中外耳目一新。有京友来函:此次改科谕旨,初二日业已拟发,以枢臣、礼臣,均谓兹事重大,请从长计议,是以暂缓降谕。皇上锐意维新,力排群议,以为非得人才,不足以图富强;而非改科目,不足以得人才。遂于五日特涣轮音,明告天下。六百年来相沿积习,毅然决然,断自宸衷,一旦弃去。非圣人其足语于斯乎。[1](236期,五月初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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