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A82;B08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39-8041(2009)07-0005-08 张一兵在他的新著《回到列宁——关于“哲学笔记”的一种后文本学解读》(以下简称“《回到列宁》”)①一书中,提出了一种叫作“思想构境论”的文本解读理论,这种文本解读理论从他原来写作《回到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以下简称“《回到马克思》”)②一书时的解读立场后退了。十年前,他的《回到马克思》一书一出版,立即就引起人们的关注,其中有一种批评是在解释学视野中的批评。他们说,理解不存在客观的、不依理解主体为转移的对象,文本没有自身固有的不依赖理解者的意义,文本的意义是由读者理解生成的;即使文本有自身的意义(原意),也是被历史地封存起来了,我们永远无法把握文本的原意,理解的目的不是去把握文本的原意,而是生成文本的意义;因此,我们不能言说康德,不能言说黑格尔,不能言说马克思,我们只能说我们理解的康德、黑格尔、马克思等等;“回到马克思”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回到自己理解创造的那个马克思;“走进马克思”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走近马克思”(接近而永远不能达到马克思)。那时,我曾为《回到马克思》及随后由孙伯
、张一兵主编的《走进马克思》③所持的客观主义的解释学立场辩护。想不到,十年之后,张一兵自己的解释学立场却“改变了”、“后退了”,退回到他原来的批评者的解释学立场上去了。孙伯
教授已经不在世了,而活着的我的解释学立场也没有改变。这样,我原来为之辩护的张一兵,现在也就成了我的批判对象。同样,我这个张一兵的原辩护者,自然也就成了现在的他的批判对象。正如当年我曾经批判过马克思主义理解运动中相当流行的主观主义解释学一样,我现在也要批判张一兵的“思想构境论”。在我看来,“思想构境论”正是一种主观主义的解释学理论。我也确信,要是孙伯
教授还活着,他是会支持我对张一兵现在的解释学立场的批评的。 一、什么是“思想构境论”? 张一兵要求他的批判者“至少应当首先设法读懂他们所批判的对象”④。按他现在的解释学立场来说,这是一个无理的要求;但按我的解释学立场来说,这是一个合理的、“至少”的要求。因此,在批判“思想构境论”以前,我要“首先设法读懂”他的“思想构境论”。 然而,要读懂张一兵的“思想构境论”,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思想构境论”被一连串的新名词、新术语所笼罩,而且他的表述也并不总是十分确定和一贯,所以要确切把握他的“思想构境论”比较困难。然而,不管多么困难,我们总得“设法读懂”他的理论,才能评论它。在这方面,我确实下了一番功夫,以为大体读懂了。是否真读懂,要由别人来评论了。 我理解的张一兵的“思想构境论”(作为一种文本解读的方法论)是这样的一种理论:理解有客观的不依赖于理解者的文本对象(张一兵对这一点的承认也并不是十分坚决的),文本有自身固有的意义(“原初语境”、“作者思想构境”),但理解不是对文本自身意义的正确把握(“还原”、“复原”、“复现”、“真实绽出”),而只是读者主观的构建。 对客观对象和客观意义的承认并不是“思想构境论”的本质观点,而恰恰是与它的本质的观点相矛盾的,表现了这种理论的折衷主义特征。 “理解是读者的构建”也不是这一理论的本质的东西。解释学从不去争论理解是否是读者的建构,连“客观主义”的解释学也把理解叫“重建”。解释学争论的重大的基本的问题是理解与文本意义或作者思想的关系问题,解释学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规定了这种解释学理论的基本立场。 “思想构境论”的最本质的观点正是它对理解和文本意义关系的这样一种看法:理解只是读者的思想建构,不是对文本自身意义的把握。 张一兵本人反复强调了这一基本思想,如: (1990年阅读列宁的《哲学笔记》时)我第一次还原式地体会到了列宁读书时的真实情境(这一方法后来也是我在《回到马克思》一书中解读马克思《巴黎笔记》等摘录性文本时的做法。可是,现在的我(即创立了“思想构境论”的张一兵)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现代性文本学的幻象了。⑤ 我在一定的意义上承认了后现代文本学的合法地位,特别是晚期巴特那种“文本阅读的本质不是还原,而是创造性的生产”的思想。⑥ 评论:虽然张一兵限定“在一定的意义上承认”巴特的这个命题,但他没有说明那个“一定意义”是什么。作为一种解释学观点,张一兵是同意这个观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