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批判及其存在论视域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本洲,复旦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

原文出处:
东南学术

内容提要:

福斯特强烈斥责以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从外在嫁接、整合生态学和马克思思想,转而从马克思唯物主义自然观中挖掘、培植生态学维度,以此完成对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批判。由于他过分单一演绎马克思生态学维度批判,复兴抽象的唯物主义自然观,不仅直接导致其对马克思思想的支离破碎的曲解,弱化马克思思想的批判向度,甚至一度背离了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人的解放和自然复活在存在论层面的统一以及马克思具有存在论高度的共产主义实践。福斯特虽然找到了生态危机的根源,但在克服生态危机、解决人对自然异化等关键问题凸显出其理论的不彻底性。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9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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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A8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1569(2009)03-0004-09

      约翰·贝拉米·福斯特是当代美国著名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他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是否具有生态学思想作出了全新的阐释。在他看来,无论是生态社会主义想把绿色理论同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结合,还是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同绿色理论相结合,都不会产生多少实质性的意义。“若期待用旧事物上加添和移接一些新事物的做法来在科学中取得神秘巨大的进步,这是无聊的空想。我们若是不愿意老兜圈子而仅有极微小可鄙的进步,我们就必须从基础上重新开始。”①福斯特认为,“马克思的世界观是一种深刻的、真正系统的生态世界观,而且这种生态观是来源于他的唯物主义的。”②但是一些怀有偏见的批评家拒不接受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蕴含着生态思想,甚至指责马克思是个普罗米修斯主义者,强调人类对自然的支配和占有。而一些绿色运动理论由于缺乏唯物主义哲学和辩证法的思维方式,对自然科学发展所形成的新的自然观置之不理,把生态问题简单划为价值问题,最后陷入了生态中心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二元抽象对立当中。在福斯特看来,这种抽象的二元对立思想在于他们仍以唯心主义哲学的思维方式把握人类历史和自然界之间的关系,忽视了人类历史和自然界之间共同进化的物质变换关系。要走出这种对立,在福斯特看来,马克思主义理论对这个问题的解决具有巨大的潜在优势,“不仅在于这种唯物主义强调物质-生产条件这个社会前提,以及这些条件如何限制人类的自由的可能性,而且还因为,在马克思那里,至少是在恩格斯那里,这种唯物主义从来没有忽视这些物质条件与自然历史之间的必然联系,也就是与唯物主义自然观的必然联系。”③易言之,马克思生态学思想不仅有辩证的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作基础,更有建立在实践基础的人类社会与自然之间的相互统一,而这些思维方式正是生态学理论得以成立的前提条件。把生态学思想同唯物主义和辩证法联系起来,同自然科学的发展联系起来。事实上,这既是福斯特对生态学思考的重大进步,也是福斯特能够挖掘马克思生态学思想的重要途径。通过这种新的探索,福斯特建构了马克思的生态学唯物主义理论。

      一、福斯特对马克思生态学思想的阐述

      福斯特认为,马克思生态学思想的形成一直都是伴随着唯物主义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发展而成长起来的。因此,分析马克思的生态学思想必须以马克思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历史观以及自然科学观为依据来理解马克思的生态学思想及其生态学思维方式。马克思的生态学思想如同他的唯物主义哲学观的变革一样有一个慢慢完善的过程,由不成熟到成熟,由隐性到显性。根据福斯特对马克思哲学观三次转变的梳理,相应地形成了马克思生态学思想和思维方式的三次转变。福斯特旨在通过这样的整体方法来重建马克思生态学思想,而不在于以片面化的方式理解马克思的著作。早期阶段,马克思生态学思想的形成与其博士论文和《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唯物主义自然观有关。中期阶段,马克思生态学思想同其唯物主义历史观有不可分开的联系,主要体现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共产党宣言》等经典著作中。成熟阶段,马克思的生态学思想与历史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唯物主义历史观在实践基础上的统一以及自然科学的进步所带来的自然观念的变革联系在一起,主要通过马克思的《资本论》、《人类学笔记》以及恩格斯的《劳动在从猿到人的转变中的作用》等著作中体现出来。

      马克思早期的唯物主义自然观和生态学思想分别受伊壁鸠鲁和费尔巴哈的影响。福斯特通过研究发现,古希腊伊壁鸠鲁的唯物主义自然观是近代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基础。“作为一位伟大的古代启蒙者——他著作中的观点被培根、康德、黑格尔和马克思这些各具各色的思想家所采用——伊壁鸠鲁在为世界做出一个符合辩证法定义的斗争中为我提供了一副唯物主义生态学出现的连续画面”。④马克思在博士论文中对伊壁鸠鲁的唯物主义自然观给予了高度评价。伊壁鸠鲁的哲学不仅驱逐了自然领域的目的论的思想,强调了一切生命和存在的有限性和暂时性,所有的物质存在都是相互依存的,自然界本身呈现出永恒变化的辩证图景和能量守恒的原则。这就隐含着人类可以用进化论的方式来解释人类的起源和发展,而且伊壁鸠鲁反对一切僵化的决定论和自然宗教观,推崇偶然性、意外性和自由精神。相比之下,费尔巴哈对马克思唯物主义自然观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他对黑格尔思辨唯心主义自然观的批判。黑格尔认为自然只是绝对精神的外化,自然只是一个惰性的实体,不可能表现自身,从而否定了自然本身的存在。费尔巴哈的《关于哲学改造的临时纲要》批判了黑格尔这种唯心主义自然观,重新赋予了自然对于绝对精神的优先权。在福斯特认为,费尔巴哈自然哲学对马克思的影响,主要在于费尔巴哈对黑格尔思辨唯心主义的批判为马克思顺利从事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扫清了障碍,这正好可以帮助马克思解决一直让他从黑格尔理性观无法解释的物质利益苦恼问题。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意味着马克思不再从精神的异化看待现实劳动的异化,不再对异化问题作纯哲学的探讨,马克思要从生活本身出发揭示异化劳动的真相。在福斯特看来,马克思把异化问题看成是现实的异化,这种异化不仅是人类对其自身的异化,同时也是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异化。这主要体现在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福斯特指出,马克思通过对异化劳动的分析建立了人类劳动和自然的相互关系。生产劳动不仅让人类和自然建立了历史性的联系,而且“自然因此而对人类呈现出实践的意义,因为自然作为一种生命活动的结果,也就是生产生活资料的一种结果。”马克思把土地异化、生态退化的原因直接追溯到资本主义大地产对土地的垄断。当然,马克思早期自然观和自然异化观使得马克思能在生态学思想上确立了辩证的唯物主义自然观,从人的生产实践出发来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对人类社会对自然的异化理解。面对自然的异化以及土地的异化,马克思提出了解决这种异化的方式,只有在实践的王国中,在人类历史中才能发现解决人类对自然的异化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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