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需要”与需要异化

——马克思《巴黎手稿》需要理论探析

作 者:

作者简介:
朱志勇,绍兴文理学院法学院教授。(绍兴 312000)

原文出处:
河北学刊

内容提要:

马克思“人的需要”的基本内涵有三:首先,它生成于后天,是人的实践活动,因而也是历史文化的产物。其次,它由人的本质所派生,且符合人的本性。再者,它有助于发展人的本质,增进人的本质力量。马克思赋予“人的需要”以应然性,是人的应然需要。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导致需要的异化,即需要的粗陋化、物化及工具化。异化的需要,丧失了维持人的存在和发展的功能,成为否定人的力量。异化需要的扬弃,意味着以丰富的需要取代粗陋的需要,消除需要的物化现象,将人的需要提升到精神和自我实现的层面,并且使得他人的需要不再成为手段,而是成为目的。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9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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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A12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7071(2008)06-0029-05

      马克思深谙人的需要在社会和人的发展中的重大作用。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巴黎手稿》)中,就系统阐述了人的需要及其在资本主义社会发生的异化问题。当前,中国已步入大众消费时代,社会上出现的炫耀性消费、奢靡性消费等现象表明,社会消费已经发生了异化。消费是满足需要的行为,而消费的异化根源于需要的异化。因此,克服消费异化已经成为当代中国社会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扬弃需要的异化同样也必须引起高度关注。

      “人的需要”,是马克思在《巴黎手稿》中使用频率较高的术语。它既有别于动物的需要,也有别于人的动物性需要。所以,正确解读马克思“人的需要”概念的关键是把握住两个环节:一是在文本中找到与之对应的概念,通过比较,澄明其内涵;二是立足于马克思的实践“应然”观,探寻其真理性的底蕴。

      马克思在《巴黎手稿》中写到:“人对人的直接的、自然的、必然的关系是男人对妇女的关系。在这种自然的类关系中,人对自然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对人的关系,正像人对人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对自然的关系,就是他自己的自然的规定。因此,这种关系通过感性的形式,作为一种显而易见的事实,表现出人的本质在何种程度上对人来说成为自然,或者自然在何种程度上成为人具有的人的本质。因此,从这种关系就可以判断人的整个文化教养程度。从这种关系的性质就可以看出,人在何种程度上对自己来说成为并把自身理解为类存在物、人。男人对妇女的关系是人对人最自然的关系。因此,这种关系表明人的自然的行为在何种程度上成为人的行为,或者,人的本质在何种程度上对人来说成为自然的本质,他的人的本性在何种程度上对他来说成为自然。这种关系还表明,人具有的需要在何种程度上成为人的需要,就是说,别人作为人在何种程度上对他来说成为需要,他作为个人的存在在何种程度上同时又是社会存在物。”[1](P80)这里,马克思以两性关系作为切入点,立足于人的双重属性预设,运用“人的本质”与“自然的本质”、“人的行为”与“人的自然的行为”、“人的需要”与“人具有的需要”等三对概念,从本质、行为和需要这三个维度阐述了人是从“自然的本质”演进为“人的本质”,从“自然的行为”进化为“人的行为”,从“人具有的需要”提升为“人的需要”的过程。

      两性关系是“自然的类关系”,具有自然和社会双重属性。这种关系因具有自然性而与动物相同,又因具有社会文化性而与动物相异。所以,它能够表明人在何种程度上成为人并把自身理解为人。这里所说的人,当然是指具有“人的本质”的人,亦即真正有别于动物的人。关于这种意义上的人,马克思在《巴黎手稿》中先后两次作了明确界定:“人把自身当作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物来对待”[1](P56);“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1](P57)。马克思还从人与动物两种不同的生命活动的比较中,对真正意义上的人的本质、行为和需要展开阐释。从马克思的论述中不难看出,体现人与动物相区别的东西,无疑都是属人的,是人的规定,是人的本质及其表现。把妇女当作淫欲的掳获物,是向着动物的“复归”,它表现了人在对待自身方面的退化,表明人的本质的丧失。所以,人的本质必须建立在对自身自然本性超越的基础上。

      两性关系表明了两种行为的差异。吃、喝和性行为等是人秉承的动物性行为,是“人的自然的行为”。人的行为与之有别,它是后天习得的文化和社会的行为。离开了文化和社会的浸润、洗礼与规范,人的自然行为就是动物行为,而不是人的行为。马克思在分析异化劳动时说过:“吃、喝、生殖等等,固然也是真正的人的机能。但是,如果加以抽象,使这些机能脱离人的其他活动领域并成为最后的和唯一的终极目的,那它们就是动物的机能。”[1](P55)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被文化了的人的自然行为。所以,人的行为也必须建立在超越其自然行为的基础上。

      两性关系还表明了两种需要——“人具有的需要”与“人的需要”的区别。从“人的需要”看,“人具有的需要”指与生俱有的自然需要,如吃、喝和性行为等,是人所具有的动物性需要或人作为动物的需要;从“人具有的需要”看,“人的需要”则指人所特有的、标志着与动物相区别的需要,即在生产实践和社会文化中生成的需要,如关爱、尊重、自由、发展个性、自我实现以及被文化濡化的人的各种自然需要。显而易见,马克思使用这一对概念,旨在说明,人的需要是从人的自然需要发展而来的,是对其动物性需要的改造和提升。同时也意味着从“人具有的需要”走向“人的需要”,是人的需要发展的基本规律。

      生命就是活动,故而活动的特性就是生命体的本质。这种本质的内在表现是生命体的需求,外在表现则是行为。所以,“人的需要”体现了“人的本质”,决定着“人的行为”,是“人的本质”与“人的行为”的逻辑中介。

      什么是“人的需要”呢?凭借“人具有的需要”这个概念,采取用对立面规定自身的辩证方法,就有可靠的根据揭示出马克思“人的需要”的基本内涵。首先,它生成于后天,是人的实践活动因而也是历史文化的产物。人的与生俱有的需要,是先天的,是物种遗传的东西,它们肯定的只是“肉体的主体”,因而属于“人具有的需要”。这种需要是人与动物共有的,是生存性的需要。所以,“人的需要”必须超越生存需要,也就是说,应以人的发展性需要为基本内容。

      其次,它由人的本质所派生,且符合人的本性。“人的需要”的本体论根据,是人的应然本质——自由自觉的活动。只有与这种本质相一致的需要,才真正符合人的本性。

      再者,它有助于发展人的本质,增进人的本质力量,巩固人的实践主体地位。人的本质发展,就是应然本质不断实然化的过程。由应然本质决定并体现其要求的“人的需要”,其自身的发展必然推动人的本质发展,必然增进人的主体能力,必然巩固人的主体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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