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08)06-0027-06 关于现代性,可谓众说纷纭。正如瓦岱所言:现代性“正像它所表示的既复杂又矛盾的现实一样,一直不明不白。”①但不管怎样,有一点却达成了共识,那就是现代性包括两个方面,“现代性的问题史,……有两层含义,第一是现代性作为社会实践发展演变的历史,第二是对这一发展不断认识和反思的历史。”②或说“现代社会的生成基于两个因素:经济生活变动的实在性因素和社会知识变动的理念性因素。”③如何理解现代性的两个方面及其统一?这涉及到马克思的历史现代性与启蒙现代性的原则区别,同时也喻示着现代性进展的两个层次,流通现代性与生产现代性。启蒙理性及其对自身的反思始终没有突破抽象的范式,自我意识也许抽象地表达出了资本的逻辑,但没有达到对现实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历史性理解,主体性只能源于理性本身,当它膨胀为一种自足的、普遍性的现代性话语时,所表达就仍然只能是流通领域的现代性原则。 启蒙辩证法——基于拜物教的现代性认知 莱昂认为,“启蒙哲学家(philosophes)宣称,古代(anciens)与现代(modernes)之争朝着有利于‘现代’的方向解决。现代——建立在理性至上之上的后中世纪文明——略胜一筹。”④诚如上述,理性至上、社会生活理性化就是现代性的特质,是什么促使启蒙理性开始了对社会生活的普遍反思?换句话说,是什么激发了人类空前未有的自我意识,启蒙理性的基础何在?启蒙理性既然把自身看作现代性的基础,就决不会探究自身的社会根基,它必然膨胀为一种自足性的话语——启蒙现代性。然而,在历史辩证法看来,只能是现代社会的商品等价交换原则激发了人类整体和个体两个层面上的自我意识,即近代以来的主体性意识,是它把整个社会生产与生活都纳入到理性所标榜的普遍性框架之中。启蒙理性陷入自反性逻辑表明理性的根基不在自身,而在于现代社会的经济规律——交换价值成为决定人类历史命运的规律。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表现为一个庞大的商品堆积,也表现为一个多姿多彩的魔幻现实。作为一种普遍的对社会生活的意识、一种特定的时代精神,启蒙现代性的基础只能是普遍性的交换价值及其意识共同体的历史性生成。 商品拜物教构成了现代性的日常意识,也构成了现代性的基本观念。没有资本主义的商品交换,也就没有现代性。因为,只有商品交换才导致人的类本质的普遍化过程,“没有一般化,没有人的类本质的传播,也就没有人的特性。……没有一般化也就没有自我意识。”⑤只有在商品交换的同一性运作机制中才有这种普遍的自我意识的生成。因为“资产阶级社会普遍从属于交换规律,‘等量换等量’的平衡计算的规律,确确实实达到无一例外的程度。”⑥就启蒙理性所宣扬的以平等、民主与自由理念等为内容的意识形态而言,它也同样可以从交换价值得到说明。马克思认为现代意义上的“平等和自由恰好是古代的自由和平等的反面。古代的自由和平等恰恰不是以发展了的交换价值为基础,相反的是由于交换价值的发展而毁灭。……作为中世纪基础的劳动,本身是一种特权,是尚处在孤立分散状态的劳动,而不是生产一般交换价值的劳动。”⑦ 现代社会既基于理性的运作,又基于交换的现实扩张,这是毋庸置疑的。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推动下,交换价值这个“真正的共同体”为现代人类自我意识的获得提供了现实基础,正是现实生活中亿万次的商品交换活动才使得劳动产品之间的同一性具有了先入之见和自明公理的性质,也就促使个体的独立意识生发出来。经济模式是逻辑的母体,因此,“如果说经济形式,交换,确立了主体之间的全面平等,那么内容,即促使人们去进行交换的个人材料和物质材料,则确立了自由。可见,平等和自由不仅在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交换中受到尊重,而且交换价值的交换是一切平等和自由的生产的、现实的基础。作为纯粹观念,平等和自由仅仅是交换价值的交换的一种理想化的表现;作为在法律的、政治的、社会的关系上发展了的东西,平等和自由不过是另一次方的这种基础而已。而这种情况也已为历史所证实。”⑧单纯的商品交换决不至于将社会关系扩展到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因为这仅仅是体现在商品流通领域的同一性社会机制的蔓延,马克思认为流通过程本身并不包含自我更新的原理,简单的商品流通并不具备在全社会自我扩展、彻底瓦解传统共同体的动力,相对于现代社会发达的交换价值共同体来说还多少带有偶然性和外在性。因此,交换价值的全球扩展必须有一个内在的推动力,这就是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人们对剩余价值的无止境追求。 在历史唯物主义看来,启蒙理性的基础是现代商品交换,是剩余价值理论的实践开展。现代性的基础与动力应该是同一所指,说启蒙现代性的基础与动力分别是商品拜物教和剩余价值的生产这种说法是要表明下述道理:启蒙理性作为一种抽象的自我确证,的确是一种普遍意识,它把自身看作动力,就是没有达到对现代生产关系的深层透析。这恰恰是物化的自我意识,而且是一种最终无法自洽的自我意识,只有关联到生产方式才能自圆其说。商品拜物教或交换价值的普遍化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推动下才成为现实,不穷究生产方式矛盾运动之机理的现代性认知本身还停留在中途,也就是流通领域。因此,把自身视作一个历史事实的理性现代性实质上不具备实在性,如同重商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只能作为一个环节而存在一样,启蒙现代性也是如此。作为一种视野,它是存在的,但作为一个历史事实或对象,它只代表现代性的一个环节,并且还不是关键环节。 启蒙现代性的思想家们不从剩余价值与交换价值的角度来理解现代性,当他们说现代性的基础是理性时,那么,其动力也必然源自理性本身的运作机制。他们把现代性的进展归功于理性或理性主导的辩证法,即启蒙辩证法。主体不断地对客体进行超越和扬弃,表现在理论形态中便是主体性形而上学与异化逻辑的二律背反与主客分立的二元结构。这恰恰是启蒙辩证法呈现的历史背景,是人类生存状况的哲学表达,大致触及到了现代人的历史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