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鲁斯(Florus)在赞颂奥古斯都时期罗马的外交成就时曾这样写道：“现在西部和南部所有的部族都被征服了，而北部至少位于莱茵河和多瑙河之间的民族和在Cyrus和Euphrates？之间的东部民族，以及现在还不在帝国统治下的其他民族，也皆知罗马之伟大，对其征服世界的行为表示敬畏。斯基泰人(Scythae)和撒尔马提亚人(Sarmatae)因此遣使前来寻求友谊；居住在太阳直垂之下的赛里斯人(Seres)以及印度人亦皆遣使奉献珍珠、宝石及大象。据测算，其旅途之遥远，须行四年之久，方能到达。视其人之貌，亦知他们为另一世界的人。”①这是赛里斯遣使罗马的最早记录，同时也是“赛里斯遣使罗马”说的最重要的证据②。那么这条消息的可靠性到底如何呢？ 弗罗鲁斯是罗马帝国中叶的著名学者，他在《罗马史纲》一书的序言中说：“从恺撒奥古斯都到我们现在的时代不少于200年，这期间由于恺撒们的无所作为，罗马民族变老了，失去了它的力量。图拉真元首时代除外，因为它再次走上与大众的希望不同的道路，振奋武力，重新(使罗马)焕发出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活力。”③由此可知，弗罗鲁斯的著作完成于马尔库斯·奥理略元首时代或哈德良元首时代，也就是公元2世纪中叶。这就是说，弗罗鲁斯的记载固然重要，但它毕竟离奥古斯都时代已经有200年左右的时间了。 根据当时人斯特拉波(前64—23)的记载，印度的使者确实在奥古斯都时期到过罗马。他们受潘迪翁国王的派遣，于公元前25年离开巴利加扎，四年后在萨摩斯拜见奥古斯都。使团的领导人是一位名叫扎马诺斯·切加斯(Zarmanos Chegas)的僧侣。他带有一封用希腊文写在仿羊皮纸上的信，内容涉及双方间的结盟以及允诺给予元首在国王的疆域内自由通行的权利[1](P15，1，73)。不过，在斯特拉波的同一部著作中却没有提到赛里斯遣使罗马的任何信息。即使是专门为奥古斯都写传的古典学者苏埃托尼乌斯也只是说：“他(指奥古斯都)以威德和中庸而赢得的声誉使得像印度人和斯基泰人这些只是从传闻中为我们所知的民族，也都自动遣使来寻求他们与罗马人民的友谊。”④文中也没有提及赛里斯遣使罗马之事。 老普林尼是帝国早期对赛里斯比较关注的罗马学者，其收集的信息之多，涉猎的领域之广，是同时代的其他学者所不能比拟的。他在《自然史》中曾对赛里斯人有过这样的描述：赛里斯人“身材高逾常人，红发、碧眼，声音沙哑，与旅游者之间没有彼此相通的语言。使者所谈到的其余部分，都与我们的商人们所提供的消息一致。货物存放在赛里斯人出售商品那条河的对岸。如果对买卖满意，就可以把它们拿走而留下货款。”⑤这里的“使者”指的是来自斯里兰卡的拉奇阿斯。拉奇阿斯是提比略时代斯里兰卡国王派往罗马的使团长，也是普林尼有关赛里斯消息的直接提供者。普林尼转述拉奇阿斯的说法：“赛里斯人居住在爱摩都斯山(Emodus)之外，以通商为我们所知。拉奇阿斯之父曾经到过其国。当外乡人到来之时，他们总是匆忙前去迎接。”⑥但遗憾的是，在他的百科全书式的著作里，普林尼并没有提到赛里斯遣使罗马。是不知道抑或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结合当事人奥古斯都的著作，我以为，后面的推测更有合理性。 众所周知，奥古斯都在75岁时，也就是即将离开人世之际，发表了关于自己一生的记录——《奥古斯都自传》。这应该是奥古斯都时代留下的关于奥古斯都的最有权威性的史料。奥古斯都本人对此书珍惜有加，要求在自己死后，将这部书立于陵墓入口处。在《奥古斯都自传》里，他特别提到“印度国王的使臣常被派遣来觐见我，前此他们从未觐见过任何罗马将军。巴斯塔尼人和斯基泰人以及住在顿河两岸的萨尔马提亚人，还有阿尔巴尼人、伊伯利人和米底人等的国王都派遣使者来寻求我们的友谊”[2](P13)，还有投奔他的东方民族的国王和皇室成员，如帕提亚王提里达特斯和稍后的老弗拉太斯王之子弗拉太斯、米底王阿塔瓦斯代斯等[2](P13-14)。查遍全书，却没有一言涉及赛里斯遣使罗马之事！ 种种迹象表明，后世关于赛里斯使者曾于奥古斯都时期到达罗马的说法是不足为信的，它的真实性有待进一步证实。 注释： ①"Omnibus ad occasum et meridiem pacatis gentibus,ad septentrionem quoque,dum taxat intra Rhenum atque Danuvium,item ad orientem intra Cyrum et Euphraten,illi quoque reliqui,qui inmunes imperii errant,sentiebant tamen magnitudinem et victorem gentium populum Romanum reverebantur.Nam et Scythae misere legatos et Sarmatae amicitiam petentes.Seres etiam habitantesque sub ipso sole Indi,cum gemmis et margaritis elephantos quoque inter munera trahentes,nihil magis quam longinquitatem viae inputabant—quadriennium inpleverant; et iam ipse hominum color ab alio venire caelo fatebatur."Florus,Epitome of Roman History,2,34,Harvard University Press,Cambridge,Massachusetts,2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