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769(2008)02-0154-09 清末民初是“蜀学”兴盛的重要时期,当时曾涌现出诸如骆成骧、廖平、杨锐、刘光第、宋育仁、吴之英、张森楷、吴玉章、郭沫若、蒙文通、向楚、向宗鲁、赵少咸等著名学者①,这些学人多出自“两院两堂”(即锦江书院、尊经书院和中西学堂、存古学堂)以及后来由“两院两堂”发展而成的四川大学。在“两院两堂”之外,也还有一批相当出色的“蜀学”人士,他们无论是经学、辞章,或是小学、校勘,都不乏精绝之作,曾经产生过重大影响,这也是近代“蜀学”的重要组成部分。龚道耕(1876-1941)就是其中重要一位。龚氏历任成都多所大学、中学的校长和四川大学、华西大学等名校教授,人称“著述行天下,弟子遍蜀中”,是近代四川不可多得的教育家和学问家。其人朴实谨厚,学识广博,精熟《仓》、《雅》,精意经史,著述110余种。他不趋新以炫世,不随众而媚俗,在以廖平为代表的“今文经学”大张赤帜、大行其道之时,龚氏却注重小学、力标“郑君”,在“今文”学之外独标一帜,形成与廖氏学术互异互补的景象,从而构成近代“蜀学”的完整概念。他是四川近代“蜀学”的著名大师,也是中国儒学发展史上的重要人物。然而,在近世的种种研究中,龚道耕却被学人忽略了,至今不见有专文发表。为补此缺,本文拟对龚氏学术特色聊作探讨,希望能引起人们对他的重视。 龚道耕学术成就是多方面的,在经学、史学、文学,乃至教育、社会等领域,都有造诣,都值得我们深入探索。这里仅就其学术特征归纳数事,以为深入研究的引玉之砖。就龚氏学术而言,大致可以归纳为五大特征:其一“博学渊深、学贯四部”;其二“汉宋兼宗、不废今古”;其三“气度恢宏、独具通识”;其四“经史皆通、善于文学”;其五“持论平衡、发人深省”等。 一、博学渊深,学贯四部 龚道耕学识渊博,这是学人对他的共同看法,无论前贤,还是朋辈,无论是后昆,还是门徒,对这一点都无异议。庞俊(石帚)《记龚向农先生》谓其“发奋力学,自《仓》《雅》、群经、诸子家言,乙部掌故,及当代典制,朝野轶闻,莫不洽熟穿穴,仰取俯拾,日有造述。”[1]庞氏又撰《龚氏墓志铭》说:“自《仓》《雅》训故、九流家言、乙部掌故,下及当代典制,朝野轶闻,浃熟贯通,无不宣究。”[2] 龚读籀撰《先王父向农府君学行述略》(下称《学行述略》):“府君于学无所不窥,早岁治小学考据,及流略纂辑。”又:“治学以广博为务,闻见搜讨,每深惟其终始,以为此孟轲氏所谓‘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②唐振常《忆舅文》也说:“先生在学术上的成就博大精深,四部之学,无所不窥,而于经史,尤所倾注,最得力的著作,在于经学的研究。正由于学无所不窥,所以能成其大。”③ 龚氏的博学,当世已引为学人楷模。唐振常回忆:“赵尧生熙先生,我祖之学生而又我父之师。清末以翰林出为御史,硕学名流,驰誉国内。尧生先生最推重向农大舅父,我家尚存尧生先生致先父书札数十通,札中有谓‘如向农先生者,可谓读书种子矣。’多次嘱先父多与向农大舅父相接,学其学,学其人。”赵熙(1866-1948)乃近世四川“五老七贤”④之一,德业文章,乡里钦崇,他对龚向农尚且如此推重,益证龚氏其人非同凡响。 龚道耕著述十分丰富,庞俊《记》谓其“发奋力学,……仰取俯拾,日有造述。年未三十,成书数十种,由是知名。”《墓志铭》也说:“甫逾立年,造述有斐,扃箧至数十种。”庞《记》后附有《龚先生遗著目录》,徐仁甫则专门编有《龚向农先生著述目录》,发表于《志学》第6期。二目著录龚氏著述69种。此外,笔者考察各类文献,又补充龚氏著述遗目42种⑤。综合两项,可得龚氏经部著述39种,史部著述33种,子部著述27种,集部著述12种,四部合计共111种之多。 在龚氏著述中,有系统的学术专著,如《经学通论》⑥、《中国文学史略论》⑦等,是当时颇受学界重视的学术专著,一时成为成都各大、中学校通用教材;有单篇学术论文,如《补礼经宫室例》、《〈孝经郑氏注〉非小同作辨》、《孔子生年月日说》⑧、《三家诗无〈南陔〉六篇名义说》[3]等,都在某些重要问题上具有精深见解,发人所未发;有的则是辑佚作品,摭拾千古不传之秘籍(如自《鲁连子》至南北朝袁子《正论》、《佚子最录》四十四种等)。或又独识别裁,撮录古代美文范本(如《六代文钞》、《南北朝八家文钞》等),以为文化弘扬与传播之助;或又发凡起例,意欲新撰史、志(如《重修清史》、《重修成都县志》等⑨);或又对古籍经典作校勘批注(如“南北朝八史”及新、旧《唐书》诸《札迻》⑩);或又关注现实,评时论政;或又吟曲作诗,蜚声艺林,等等。从内容上看,则遍及经学通识、制度考证、文献整理、新史修撰、文学创作、时事政治、辑佚、文选,等等方面,举凡经学、史学、文学,以及时政各个领域,都有涉猎,都有精深的发现和发明。可惜时运多艰,穷于应对,又且天不假年,遽归道山,无暇著述的董理刊布,许多著作未得发表,有的甚至还未成定稿。其已经刊布的著作不过《经学通论》、《中国文学史略论》、《三礼述要》、《礼记郑氏义疏发凡》(11)等数种,不及全部著述的十分之一。不无遗憾! 二、汉宋兼宗,不废今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