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空间:碎片与想象

——从地铁新媒体剧《晴天日记》的热播看当代青年交织的现代性

作 者:
张杰 

作者简介:
张杰: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学院讲师,南京大学社会学系博士研究生。

原文出处:
中国青年研究

内容提要:

首部地铁新媒体剧《晴天日记》在上海等地地铁平台播出,在青年群体中引发较大的反响。本文通过对该剧的文本分析,指出该剧的热播与地铁这一现代性的表征密切相关。地铁表征了现代性背景下的碎片性空间及其人际关系,而晴天这一女主人公的都市漫步者(flanuer)的反现代性和反思形象,满足了青年群体日常生活审美化的需要,在这种审美现代性与日常生活的现代性的交织中,青年群体完成了流动空间到想象空间的转化,这种空间转化从本质上来说是对例行化生活的一种反抗。


期刊代号:D421
分类名称:青少年导刊
复印期号:2008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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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全球首部地铁新媒体剧的《晴天日记》,在上海、天津、重庆、南京等地地铁视频上热播。它的首播平台是在地铁环境中,每部片长在三四分钟,与观众搭乘地铁的时间相似,不仅时尚,而且迎合了观众在地铁中的收看习惯。剧中的故事多为女主人公李晴这一职场新鲜人每天乘坐地铁所发生的故事,每天李晴会在自己的博客“晴天日记”中描述个人的所见所闻所想,从而成为“地铁天使”。她的爱情和事业也都和地铁息息相关。该剧播出后,在现实和网络中都引发了收视和讨论的热潮。

      《晴天日记》的热播不仅仅在于其商业平台选择的准确,更在于它无意中契合了其受众——职场新鲜人的生活方式,从而大受欢迎。很多青年在地铁看了以后,会上网到晴天日记的官方网站留帖抒发感想,大多数人会将故事中所描述的内容与自己的日常生活联系起来。对于女主角这样一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地铁天使”,青年群体普遍表示了羡慕和赞赏。相当多的青年模仿晴天的行为,以一种积极、助人、宽恕的心态来重新审视地铁和职场生活。由于其官方网站也和地铁剧的播放进程一致,每天以晴天的名义发表一篇博客,从而引发了大量网民的误读,认为晴天确有其人,从而在上海地铁上寻找“晴天”。

      其实,《晴天日记》从叙事的角度来说,只是一部平平无奇的作品。受每部片长的限制,其故事大都没有充分地展开。除了故事的主线以外,地铁故事大都是点到为止,再加上女主人公的智慧心语的总结。而故事的主线,也是一个很模式化的爱情故事——灰姑娘在地铁里遇到了落魄的白马王子:一个艺术家。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最终双双获得了成功。这样一个模式化的故事,叙事又很薄弱,为何能够吸引青年群体的眼球呢?

      如果把《晴天日记》放在现代性的背景下,我们可以看到它的受欢迎,恰恰在于它在很大程度上契合了现代性的生活方式。地铁作为一种流动空间,很大程度上是现代性的表征。地铁不仅仅是一种交通工具,它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它是我们生活其中而无力挣脱的现代性碎片的表征。而女主人公李晴,作为一个波德莱尔与本雅明意义的漫步者(Flaneur),在地铁的陌生人群中闲逛、观察、反思,体现出对现代性的反思与挣脱。漫步者,就是现代英雄,这一意向满足了青年群体打破理性化樊笼(Iron cage)的焦虑,在想象的空间中完成了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与对例行化生活的反抗。

      一、现代性与碎片性空间

      现代性的定义是纷繁复杂的。然而,在现代性的开山鼻祖波德莱尔看来,现代性突出地体现在它的碎片性和稍纵即逝性。 “现代性,是过渡的,短暂易逝的,偶然的,是艺术的一半。[1]”

      和永恒相对,现代性永远是易逝的;和完整相对,现代性永远是碎片的。在现代社会中,美就在于那稍纵即逝之间,逝去的就无法回来;美就在于片断的碎片,无法把它联结成整体。

      其实,现代性的这种特征应该来说是被相当多的社会学家和美学家所关注的。社会学的有机团结与机械团结其实关心的是类似的现象。现代社会,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陌生人社会。体现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原来的亲密关系逐渐转变为角色关系,每个人在社会上占据了一个位置,相互之间是一种分工而形成的依赖关系。时空的脱域使得每个人的流动性大大加强(吉登斯曾经用“脱域”来描述现代性语境中全球化过程的特征——编者注),在都市空间中扮演的角色较之以往远为复杂,而每个角色都有一套规范和期望,这就使得每个人在现代性的背景下必须不断地进行角色转换。而且这种流动性不仅体现在社会空间和社会位置的流动,也体现在物理空间的流动上。现代性的后果之一就是城市空间的分布在很大程度上符合分工和分层的需要。人们的居住地和工作地之间往往相距甚远。现代交通工具很大程度上成为时空压缩的媒介。碎片化的生活不仅仅意味着原来的亲密关系逐渐被角色关系取代,同时也意味着我们每天在不同的空间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我们的生活被分成了碎片,空间也成了碎片性的多个空间。在多个碎片性空间中穿梭的我们,在每一个空间中都是稍纵即逝的。

      碎片性空间确实是现代性的产物和特征。正如萨克所言“地点这种基本的和整合的意义却被分裂成复杂、矛盾和没有方位的各个部分。空间变得空前一体化了,同时也被划分成了具有不同边界的地区——由现代过程产生的前景似乎是东拼西凑的大杂烩,他们无方位,无权威,纷繁杂陈。[2]”空间在整体上一体化了,空间的生产在很大程度上被资本的生产所决定,同时,空间也被碎片化了,满足于分工和分层的需要,这是同一的进程。在每天的例行化生活中,我们穿行于不同的空间之中,这本身已经是例行化生活的一部分。

      地铁不仅仅是穿梭于不同空间的交通工具,不仅仅是我们居住地与工作地联结的媒介,它本身就是现代性的表征,是碎片化空间的一部分。在地铁上,我们的关系是典型意义的陌生人关系。我们之间的人际联系是最少的,我们保持着戈夫曼所说的“礼貌的疏忽”。我们彼此相对却不发一言。我们都知道,彼此毫无联系,偶然相遇却稍纵即逝。地铁是工作空间与生活空间的过渡,是每天空间碎片的一部分,在这里,我们只需要扮演每天生活中的一个角色:陌生人。在这个碎片化的空间中,我们因为角色的单一而暂时得到了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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