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植根于生产方式矛盾运动的历史线性进步观的时间论批判

作 者:

作者简介:
浙江工商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心。

原文出处:
人文杂志

内容提要:

从历史和时间相关的角度看,时间向度是进入历史理解的钥匙,这个钥匙在马克思的著作中是存在的,但是后来在马克思主义传统中消失了。其表现为:从所谓的历史唯物主义中,它制造出一套“无人身的理性”之普世的历史社会学公式。它一般地摄纳了对时间的线性理解,坚持目的论历史解释,坚持历史同质主体、同质时间的信仰。在生产方式矛盾运动中寻找历史变化的持续、向上的进步因素。线性进步的历史,照后现代主义的理解,是一种吹牛皮者们所从事的事情。结果,历史唯物主义又被带回到在原则上业已澄清的成问题之处!当然,对线性进步的历史观的批判早已有之,我们无须对后现代主义的话死搬硬套,在马克思那里,进步就是有限度的,对历史的唯物主义领会的任务本身就带有对线性历史进步概念的内在限度的批判。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8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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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08)05-0011-08

      一、从后现代主义设置的难题说起

      当今,历史唯物主义和它发挥历史效应的可能性关系似乎已大不同于马克思所描写的那个时代了,以至于它本身的意义竟变得悬而未决起来。一个最明显的例证便是:各种马克思主义者及其马克思主义政党曾经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与启蒙运动历史进步观念相联系的历史观,进步和发展是它的基本范畴。它的首要功能被认为是历史普遍主体或者无产阶级社会行动的最佳指南。然而,到了今日,人们所重写的历史唯物主义中则有一种倾向呈现出来,这种倾向要把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移置到“新的”基础之上。尤其是以追随后现代主义的观点,最为明显呈现出这种倾向:它将历史学的模式引入唯物史观,对作为某种时间中变迁和发展的“历史”统一体进行“哲学”解构。正因为如此,在如今将历史哲学往前推进到叙事、语言学,进而将语言研究等同于历史研究的“转向”中,在面对“历史唯物主义是什么”这个问题之时,一种言辞模型的观点又被重新引入,仿佛那就是马克思自己承认的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意义所在。自然,我们也承认:马克思所著的历史著作也分享着话语世界的某些特征;但是我们不得不问的是,若要对马克思的历史作品的语言结构特征加以传奇化的渲染,不正好把马克思已经切中了资本主义历史真实性的文献错误地神秘化吗?这样,我们倒真要冒反其道而行之的危险,即:越来越远离马克思的文本的起源和主题,转而把马克思的全部著作理解为一种美文学。换言之,若让马克思充当19世纪历史反思语言实践传统中的成员,历史唯物主义就不能不被视为“十九世纪欧洲的历史想像”①。

      我们现已看到,在对历史唯物主义作如此“粗鄙的”理解背后,崭露出对历史统一性的相对主义式的消解。正如在罗蒂、怀特这些“后现代主义者”那里表现得尤其充分那样,其思想中占主导地位的一部分正是这本质性的一度,即:后现代主义,就是人类学虚无主义。仅此这个一般化地给出的描述就足以表明,在当下后现代情境所经历的“蜕变”中,在反对黑格尔普遍历史建构的通常口实之下,同时借对那些社会状况的断片或微观基础分析的迷恋,必将导致对历史唯物主义应许的那些具有宏观层次规律的研究的拒斥。虽然这种哲学立场依然具有一定程度的批判的敏锐性,但由于它否认历史的客观性,而实际上放弃了对马克思历史观的任何真切的理解。由于“后现代主义者”倾心按照现代性(而不是检思反省现代性)版本去解读马克思历史观,解读它的生产方式、历史规律的概念,并且试图瓦解那种在广义上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范畴内展开的思维方式。他们把它称为一种徒有形式的“大写的历史学”,是“现代主义意识形态的一个决定性要素”。在后现代主义的这种宣告中,历史唯物主义被贬低成单纯具有为无产阶级自己的行为辩护的意识形态性②,因而,同样与启示式的、趋向其终极历史进步观相联系。然而,在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意谓作这样一种理解当中,当然它就不能够内在巩固地拥有自己的进步观念,相反,这种进步观念的真正巩固倒需要有一个信仰的飞跃,被认为可以从那赋予它意义的历史规律中分离出来。这意味着,后现代主义可以想像出,就像其他人受基督宗教信仰的鼓舞一样,马克思是如何因共产主义进步信仰而备受鼓舞。在此,在对历史进步的启蒙神话的信赖中,所谓的历史唯物主义终于成为它试图超越的相同逻辑的俘虏!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后现代主义中存在着一个蹊跷问题:它指出历史唯物主义接受进步观念有赖于信仰,推论的结果,却是历史唯物主义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已经失去了信誉。在此,后现代主义有理由拒斥一切对历史整体所作的解说,却不可能断然拒绝百年来的“旧话”新语,而不得不与最终的“宏大叙事”结成了一个奇怪的结盟!

      也许,这一奇怪的结盟有其片面性,却仍然可以达成不断变化的历史批判:在两个多世纪的进程中,由于乐观的现代性方案的确已经清晰地表露出它以往根基的虚妄性。随之,进步的概念越来越丧失其原初的批判功能。如果实情确然,我们在这里挑明的,并非微不足道的问题,而是真正的问题。我们希望借此返回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即:如果马克思探究社会历史进步规律同一种历史意识间的联系,那么这里启示式的突如其来的信仰思想,又怎么可能真的同这种联系相协调呢?莫非历史唯物主义真的遇上了一种无法摆脱的困境?这一困境表明,历史唯物主义要么冒险涉足于有关总体历史进程的一种启示式历史建构,其结果是损害它的真实核心;要么就放弃对世界历史所作启示历史的构想,那么所有本质上同现实历史理解相联系的历史统一性观念,也就随之不可能。当大多数活跃的历史学者同意波普尔以及后现代主义对过去的宏大叙事当作历史的做法谴责时,这一困境似乎真是无法摆脱的!但是,真正说来,如果这一困境是存在的,那么,它在线性历史进步观念那里才达到尖锐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因而,历史唯物主义的使命也在其批判这种进步观的限度之内。

      二、由“历史时机”观念而来的比照:线性历史进步观之内在理论缺失

      在专注于现在和过去的世界之间建构连续性的解释历史的方法背后,存在着特定的历史观,即线性的历史(技术)进步观。它把历史视为自然的过程,把历史视为如同在时空中发生的自然运动那样的世界(自然)史。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中,对历史唯物主义最严肃、最经常的反思之一,正是对它既失去为人类提供理解超越历史必然性的丰富智慧和理解力的批判,也是对其后果之表现的线性历史进步观的批判。这是一种曾经寓于马克思主义传统中的、被社会进化理论所曲解的历史唯物主义历史概念。根据这种历史概念,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分析引入到一个单一连续的话语中。它在生产力内部潜能的自发的自我发展过程中发现了历史的线索,并宣称生产力是历史发展的最终动力。这种观点如果是注意到其一般性的提法对于不同的时代所具有的不同意义,那它倒会离本真的历史唯物主义精神近些。然而,如果对这一原本的辩证法范式作公式化的、线性的进化论的阐释,据此,已经用逻辑的预成方式取代从现实历史方面对生产方式的矛盾冲突的分析,便会背离历史唯物主义最本己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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