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克思到鲍曼:现代性理论的转型

作 者:

作者简介:
陶日贵,广东商学院思想理论教学部博士。(广州 510320)

原文出处:
广东社会科学

内容提要:

马克思现代性理论与鲍曼现代性理论分别是对资本主义进程中两次资本分离这一历史性难题的解释和回应。本文在对两种现代性理论进行分析比较的基础上,考察了现代性理论这一转型的贡献和局限。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8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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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1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14X(2008)02-0073-05

      一

      18世纪末19世纪初,随着资本原始积累的完成,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迅速发展起来,自由放任的思想逐步成为社会经济生活的主流思想,出现了资本主义历史上第一个自由放任时期。由于遭到愈来愈多的反对和抵制,自由放任经济在19世纪80年代基本上被控制。但自20世纪70、80年代以来,自由放任思想死灰复燃,于是出现了资本主义历史上第二个自由放任时期。前一个自由放任时期的出现是因为经济与家庭的分离,后一个自由放任时期的出现是资本与国家分离的结果。马克思现代性理论与鲍曼现代性理论分别是对资本主义历史上这两次资本分离带来的历史性难题的解释和回应。

      韦伯在概括18-19世纪西方社会主要转型时,认为现代资本主义诞生的标志是家庭同生意的分离。这里“家庭”不仅是指家庭成员共同生活和劳动的居所、农场和作坊,它还包括邻居、村庄、庄园、郊区、行会等人际关系网络,这一网络在大部分历史中充当了人类生活集体保卫者的角色。这里的“生意”是指作为资本主义经济组织核心的资本主义企业,它们脱离了家政,实行资本核算,重视市场机遇和科学技术。资本主义企业一旦冲破了家庭伦理的束缚,“它能够自始至终都使自己的行动服从于追求利润,服从于理性地计算得失,几乎或根本不顾忌这些活动对他人生活造成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①。

      经济与家庭的分离是资本主义产生的一个先决条件,但经济活动主宰整个社会活动的现象,直到19世纪中期的英国才首次出现。根据博兰尼的观点,19世纪中叶的英国,以济贫法修正案为标志,进行了一场建立自由市场体制的实验②。霍布斯鲍姆指出,1848年革命以前的欧洲处于政治革命与工业革命并重时期,是革命的年代,而1848年以后则是一个一边倒的革命时代,即纯粹的工业革命或者英国式革命,是一个资本的年代③。格雷也认为:“农业保护的解除和自由贸易的建立,改革《济贫法》以强迫穷人工作,以及解除工作控制,这是19世纪英国自由市场建设的三大关键步骤”④。被博兰尼、霍布斯鲍姆和格雷所确认的英国自由市场社会形成的19世纪40至70年代,正是马克思唯物史观孕育、萌芽和确立的时期。这正如马歇尔·伯曼所言,马克思是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刻写作的,《共产党宣言》主要与英法两国而不是与马克思时代的德国有关⑤。在马克思看来,现代社会是伴随着资本的到来而出现的,现代社会的全部秘密都可以在资本的逻辑中找到答案。因而,马克思对资本的诊断可以看作是对现代社会或现代性的诊断⑥。

      从19世纪70年代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发达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力度逐渐增强,通过实行大规模的改革逐步限制了市场自由,到19世纪结束时,在英国基本上结束了自由放任主义⑦。但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把自由市场看作是一个自我调节系统的古典自由主义观念仍然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灾难彻底动摇了经济正统学说,使人们接受了凯恩斯的思想⑧。但发达国家经过战后短暂的“繁荣30年”之后,为了应对自20世纪70年代出现的“滞胀”危机,在20世纪80、90年代,使自由放任主义又重新回到政治生活中来,形成了类似于19世纪中叶发生在英国的“大转变”,导致了资本全球化时代的到来。这就是,商业或生意又一次从地方性的纽带中解放出来,不过这一纽带不是家庭而是民族国家。

      由于全球经济运行空间的非领土性质,全球金融市场可以自我制定法则并把它强加于世界,民族国家已经没有足够的资源或动机的自由来抵抗压力,当前的这个转变使经济秩序又开始重新控制人类生活的全局。基于对资本全球化所带来的严重人类后果的深入反思,鲍曼提出了一种新的现代性理论,即“流动的现代性”社会理论。

      二

      马克思与鲍曼虽然生活的时代不同,但他们都遭遇到资本肆虐的社会现实,都对这个极端分化、不公正的、冰冷的物化世界进行了深刻的揭露和批判,都提出了一套针对现实问题的治疗方案和关于理想社会的初步设想。无论从理论产生的时代条件还是从理论本身来看,马克思现代性理论与鲍曼的现代性理论既有许多共同点,也存在着较大的差异。

      现代性问题源于资本的分离造成的严重的社会后果。今天资本全球化时代与马克思生活的时代相比,资本分离除了造成社会失序、社会极端不平等、人性异化等后果外,还具有以下新颖之处:其一,马克思时代的资本主义主要是以生产为主导的工业资本主义,而当代资本主义则是以消费为主导的消费资本主义;其二,马克思时代的穷人是指为资本家创造剩余价值的被剥削者,是与资本家阶级“结合”在一起的。当代穷人是指有缺陷的消费者,他们因无力对消费市场作出回应而被排除在社会系统再生产之外;其三,今天的资本以电子信息的速度自由移动,导致了时空压缩、地球满载、地理终结或空间贬值等现象的出现,这在马克思那里没有得到、也不可能得到充分的讨论。特别是地球满载现象,也就是现代性在处理其带来的副产品即过剩人口的能力已达到极限,所有的地区都不得不承担现代性在全球胜利的后果,不得不徒劳地寻求全球性问题的地区性解放方案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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