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的“有个性的个人”

作 者:

作者简介:
周世兴人,华侨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所博士生,河西学院教授。(泉州 362021)

原文出处:
教学与研究

内容提要:

学术界对马克思的“有个性的个人”一直存在着严重的误读,“有个性的个人”被广泛地用于说明扬弃“偶然的个人”的未来社会的个人形态。其实,马克思的“有个性的个人”有两层相互关联的含义:一是指“人的依赖关系”社会中个人自主活动与作为自主活动条件的共同体形式之间相适应的个人形态,二是表征“人的依赖关系”社会“依附的个人”的基本属性和“物的依赖关系”社会特定的“独立的个人”即“资产阶级个人”的特殊属性。作为“人的依赖关系”社会的个人形态,“有个性的个人”与“依附的个人”同义,已经被与“独立的个人”同义的“偶然的个人”超越;扬弃“偶然的个人”的未来社会的个人形态不是“有个性的个人”,而是“自由个性的个人”。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8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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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2826(2007)12-0028-07

      学术界对马克思的“有个性的个人”一直存在着严重的误读。《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有个性的个人与偶然的个人之间的差别,不是概念上的差别,而是历史事实”。这个判断中“有个性的个人”与“偶然的个人”的关系被研究者比较一致地作了颠倒的理解,“有个性的个人”被指认为超越“偶然的个人”的未来社会的个人形态①。然而,笔者的研究认为,作为“人的依赖关系”社会的个人形态,“有个性的个人”与“依附的个人”同义,已经被与“独立的个人”同义的“偶然的个人”超越;扬弃“偶然的个人”的未来社会的个人形态不是“有个性的个人”,而是“自由个性的个人”。

      厘定马克思的“有个性的个人”的内在规定性及其与“偶然的个人”、“自由个性的个人”的关系,对于校正人们的错误认识是至关重要的。

      一

      对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作出“有个性的个人与偶然的个人之间的差别”这一判断的方法论、文本主题与结构作简要考察,有助于我们对“有个性的个人”的理解和把握。

      第一,唯物史观确立了以人的本质在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为基本原则来考察个人及其社会发展的方法论,把“现实的个人”即“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从事实际活动的人”、“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作为出发点。基于新的历史观的方法论要求,马克思拒绝“提供可以适用于各个历史时代的药方或公式”,坚持“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从对每个时代的个人的现实生活过程和活动的研究中”去对历史进行一种作为“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意义上的“抽象”,从而“指出历史资料的各个层次的顺序”,[1](P73-74)而不是相反。正是依照这种方法,马克思通过考察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人生活条件的偶然性”是如何在历史发展中由作为他们前辈的那些个人即“有个性的个人”的活动及其物质生活条件发展而来的历史演变过程,指认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的个人”为“偶然的个人”,得出了“有个性的个人与偶然的个人之间的差别”不是某种预定的、先验抽象的“概念上的差别,而是历史的事实”的结论。无疑,依马克思的观点,这种差别显然不是像旧的历史观所认为的那样是由人们主观地根据概念“为一切时代划定的”,“而是每个时代本身在它所发现的各种不同的现成因素之间划定的……在物质生活冲突的影响下划定的”。[1](P122-123)

      这里显露出马克思的方法截然不同于那种从“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或“从口头说的、思考出来的、设想出来的、想象出来的人出发”[1](P73)的旧历史观的反历史观点。作为这种历史观的典型代表,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家美化和虚构了“孤立的个人”,把所谓抽象的个人、“孤立的个人”看作是天然形成的从而证明资产阶级社会是天然的、永恒的社会形式,对此,马克思在后来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作了深入批判,指出被他们当作出发点的单个的孤立的猎人和渔夫“属于18世纪的缺乏想象力的虚构”,不过是一种“错觉”:“在他们看来,这种个人不是历史的结果,而是历史的起点。因为按照他们关于人性的观念,这种合乎自然的个人并不是从历史中产生的,而是由自然造成的”。其实,“人的孤立化,只是历史过程的结果”,“这种18世纪的个人,一方面是封建社会形式解体的产物,另一方面是16世纪以来新兴生产力的产物”。[2](P2)

      第二,马克思分析从“有个性的个人”到“偶然的个人”的发展过程,提出“有个性的个人与偶然的个人之间的差别,不是概念上的差别,而是历史的事实”的判断,主要的和直接的目的是批判青年黑格尔派观念论的异化史观“总是把后来阶段的普通个人强加于先前阶段的个人并且以后来的意识强加于先前的个人”,[1](P130)指明被他们神秘化的“偶然的个人”的产生是一个客观的历史过程,而不是由什么神秘的观念造成的。

      青年黑格尔派从一般“人”的观念出发来说明人的历史发展,把人的历史描述为观念史并作为历史的动力:他们“把我们所阐述的整个发展过程看作是‘人’的发展过程,从而把‘人’强加于迄今每一历史阶段中所存在的个人,并把他描述成历史的动力。这样,整个历史过程被看成是‘人’的自我异化过程”,[1](P130)于是就进一步设想“在这些个人中,类或人得到了发展,或者这些个人发展了人”,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把各种等级和阶级看作是普遍表达方式的一些类别,看作是类的一些亚种,看作是人的一些发展阶段”。马克思对此种手法坚决反对:“这样设想,是对历史的莫大侮辱”。[1](P118)相反,马克思对“有个性的个人”如何发展到“偶然的个人”的历史过程的考察表明,正是在个人从依附于等级共同体发展到隶属于阶级共同体的过程中,才产生了“有个性的个人与偶然的个人的差别”,才有所谓“偶然的个人”。马克思进一步指出,个人物质生活条件的变化往往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仿佛这种“偶然的个人”是某种“人”的观念的实现,但实际上,“偶然的个人”或个人生活条件的偶然性,不过是从先前阶段上“有个性的个人”的那种与个人自主活动相适合的生活条件中发展而来的:“个人的这种发展是在历史地前后相继的等级和阶级的共同生存条件下产生的”。当然,这种发展必然反映在人们的观念中,因而个人“也是在由此而强加于他们的普遍观念中产生的”。[1](P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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