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马克思说,“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在社会的转型期,特别是改革进入攻坚阶段,出现一些方方面面的问题,引起某些社会冲突,是意料之中的事。按照常理,对现实社会冲突的讨论,特别是对经典理论中有关社会冲突理论的新挖掘,也应该异常丰富才是。但理论界在这方面并没有显得活跃。作为社会冲突经典理论的马克思阶级斗争学说,在国外已被看成社会冲突理论的渊源,如社会冲突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达仁道夫就说,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是了解现代冲突的关键”[1]10。把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和现代冲突理论结合起来,用后者的思想范式来重建前者,也许是使马克思有关思想重新焕发生机的一次机会。但国内近年来并没有出现讨论马克思阶级斗争学说的兴趣。笔者认为在今日中国的历史情境中,讨论作为社会发展动力机制的马克思阶级斗争学说,阐发适合当代视阈的阶级斗争学说的“正功能”(科塞语)是必要的。 2.马克思(包括恩格斯)对阶级斗争学说一向非常重视。众所周知,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一生的两个伟大发现之一,它的一个作用就是“证明了:过去的全部历史都是在阶级对立和阶级斗争中发展的”[2]336。马克思的社会发展动力理论是一个系统,阶级斗争学说是马克思整个社会发展动力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马克思那里,阶级斗争被定位为阶级社会发展的“直接动力”。这一定位是被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指认的:“根据我们的全部经历,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将近四十年来,我们一贯坚持阶级斗争,认为它是历史的直接动力”[2]685。这一认定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1879年9月17-18日写的一封非常正规的信(由恩格斯草拟,然后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讨论定稿)中提出的[2]849。 在马克思思想视阈下,把阶级斗争视作历史发展的直接动力,可以这样理解:本质上是不同层次生产关系之间的斗争,是代表着新的生产关系为配合生产力的发展所作的努力。它反映在社会历史变迁中,就是直接历史层面上的不同阶级之间的斗争。这种阶级斗争推动生产关系的变革,以适应生产力的发展,最后带动整个社会的发展。 必须重申的是,虽然经过了历史的变迁,但晚年的恩格斯在马克思去世后,并没有否定而是再次立场坚定地(在其晚年重要代表作《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重申了这一定论:“只有故意闭起眼睛的人才看不见,这三大阶级的斗争和它们的利益冲突是现代历史的动力”[3]246。 通过简要的文本回顾,我们知道了马克思与恩格斯把阶级斗争学说作为社会发展动力的郑重定论。在改革进入攻坚期,随着各种社会问题的暴露,会出现各种社会冲突。作为社会动力机制之揭示的马克思阶级斗争学说,集中了社会冲突和发展动力这两个理论焦点,不会没有一定的启示意义。但由于一些特殊的历史条件,人们对马克思的理论存在着误解。面对这一现状,我们有必要对马克思的理论加以澄清。 3.人们现在看待阶级斗争,有一种特殊的历史情结。“十年动乱”时期提出所谓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造成了历史的灾难。人们的这种负面的历史记忆,影响了对于马克思阶级斗争学说的理解。它使人们在自己和本源的马克思阶级斗争学说之间隔着一层“文革”棱镜,从而导致了对作为本源的马克思阶级斗争学说的误解:人们认为,从以“阶级斗争为纲”转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之后,阶级斗争已属于过去——属于人们十分希望摆脱的那种时代。对此,人们给自己的一般解释是:我们已进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健康发展的新时代,阶级斗争最好不要再被提起(李泽厚就有过这样的想法:[马克思]哲学的新希望在于摆脱阶级斗争的阴影,进入一个新时代[4]118-120)。这种误解的后果,可以间接地提示出:要探讨阶级斗争必定就是“文革”意义上的那种。 对这种局面,笔者想从以下两个角度做出必要的澄清,以便把马克思意义上的阶级斗争同“文革式”的阶级斗争区别开来。我们要探讨马克思本来意义上的阶级斗争学说,不管其内容可以进行什么样的诠释,有两个基本点不应该忽视:第一,阶级斗争并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暴力(夺取政权)革命。布朗基派主张不管经济和社会条件,仅依靠少数人,通过所谓的革命英雄主义式的勇敢行径,就能推翻黑暗的统治政权。对此,恩格斯当时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只是‘密谋学派’”[2]11,与巴枯宁主义者一样爱走“极端”[2]246,他们那种行为只是“制造出来的”革命[3]670。恩格斯对此所作的非常经典的解释是:这种夺权不过是一时的“革命情绪”所致,这种易变的情绪是不稳定的、易逝的,因为“突发暴力事件的威胁”,“无论如何也不能提供最终解决问题的希望”[3]513。因为,这种“制造出来的”夺权革命是在意识形态煽动下的激情产物,是不冷静的产物。而这与马克思本来意义上的阶级斗争学说,有明显的不同。第二,阶级斗争是围绕着经济利益为中心展开的,它具有现实的社会基础。对于现代意义上的阶级斗争,马克思有过明确的定位,即“它是劳动与资本之间的斗争”[2]118。恩格斯也指出,经济学所研究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归根到底是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关系”[5]44。这就意味着阶级斗争不属于偏执的感情用事,而属于“冷静的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围。具体地说,它是市民社会的理性冲突[6]7。因此,阶级冲突“首先是为了经济利益进行的”[3]246,是“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的产物”[2]3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