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哲学在当代哲学发展过程中的地位是什么?它能不能实现现代化?又该如何实现现代化?如何用中国哲学的优秀成果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传统哲学的对话?这是长期困扰学术界的一个问题。我们认为,以下几个方面应当引起我们的注意。
一、中国传统哲学向当代哲学转换的立足点
中国传统哲学的研究应该具有时代和实践的眼光。这是它能够成为当代哲学的根本。哲学是时代精神上的精华。任何哲学和思想要想对当下的社会发生作用,就必须着眼和立足于时代的实践。正如有的先生所说,如果离开了时代的实践,不管是外来的,还是传统的哲学,对于今人和当下的实践来说,都只具有材料的意义。任何材料都是死的,但哲学是活生生的人的精神。因此,要使过去的死材料变成活生生的现时代人的精神,要求我们不能把前人的材料简单地拿来,而是立足时代实践,以当下的社会实践作为中国传统哲学转换的母体和根本立足点,最大限度地满足当下的社会历史实践,在此基础上,对既有的哲学材料进行整合、创新和改造。在这一意义上说,中国传统哲学能够满足现实需要的程度直接决定着其现代转换的内容、方式和方向。
每一时代的哲学究竟是怎样产生的?柏拉图说:“疑讶之感原是哲学家的标志,此外,哲学别无开端。”①亚里士多德说:“古今来人们开始哲理探索,都应起于对自然万物的惊异……。一个有所迷惑与惊异的人,每自愧愚蠢……;他们探索哲理只是为想脱出愚蠢。”②但是,“惊讶”、“惊异”、“迷惑”、“困惑”和“情绪”等,都是人的一种主观状态,都是在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中产生的。人们创造哲学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为了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需要。因此,哲学产生和发展的最终原因应当是人类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
中国当代哲学,不是中国传统哲学或其他外来哲学的自然延续,因此,当代哲学的建构和发展,也就不能从某一哲学和思想观念出发,而应从社会的物质生活实践出发,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从正在进行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出发。任何观念和思想都不能成为自己的最终原因和源头,它们只能来自人类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因此,我们不能从某一种哲学或思想出发来建构和发展中国当代哲学。
梁漱溟先生多次说:“我无意乎学问”,“我不是学问家”,“以哲学家看我非知我者”。“我不是为学问而学问的,我是感受中国问题之刺激,切志中国问题之解决,从而根追到其历史,其文化,不能不用番心,寻个明白。”他说自己是“一个有思想,又且本着他的思想而行动的人”,他还提出了一个口号:“认识老中国,建设新中国。”③梁先生的这些话对于我们正确认识中国传统哲学在当代哲学建设中的地位和作用,正确认识哲学研究者的使命和责任,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二、实现各种不同优秀哲学传统的互斥互补
中国当代哲学的建构和发展,不可能单纯地依赖于某一种哲学,而是在新的实践下各种不同哲学的互斥互补,交融碰撞,综合创新。人类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创立的各种优秀的哲学传统,就如同人的耳目鼻口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我们不能“蔽于一隅”,而应该站在“道术”的高度予以审视。各种不同的优秀哲学传统虽“皆有所长”,“时有所用”,但毕竟是“不该(赅)不偏(遍)”,仅“得一察焉”(庄子语)。或如荀子所说:“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宋子蔽于欲而不知得,慎子蔽于法而不知贤,申子蔽于执而不知知,惠子蔽于辞而不知实,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此数具者,皆道之一隅也。”(《荀子·解蔽篇》)但“一隅”之术不足以举哲学之“全道”。
作为一个哲学工作者,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应该是服务于我们当下的实践和人类的幸福事业。因此,不管何种哲学,在当代中国都将面临一个现代转换的问题,或者说都面临如何中国化的问题。去年赵敦华先生出版了他的新著《回到思想的本原:中西哲学与马克思哲学的对话》,这是一部力图打通中、西、马三种不同哲学传统,以服务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哲学建设的力作。我个人认为,赵先生撰写此书的目的就是要破除“一隅”之“道”的局限,实现中西马之间的哲学对话。正如他在书中所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像中国这样,哲学是有名无实的‘一级学科’,它的八个‘二级学科’是以邻为壑、互不往来的‘独立王国’。”④如何正确对待各种不同哲学传统之间的关系,真正实现中国哲学、西方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之间的对话与融通,是建构和发展当代中国哲学的重要环节,也是摆在哲学工作者面前的迫切任务。
三、中国传统哲学如何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和发展服务
如何完整、准确地把中国古代哲学家的真实思想揭示出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揭示出来以后,再服务于当代哲学的建设和发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深入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真意的前提下实现对中国传统哲学的正确解读,是用中国传统哲学的积极内容丰富、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路径。我们仅用以下三例来说明这一问题。
例一,马克思1845年春天在布鲁塞尔写下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开篇就说:“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⑤从这里可以看出,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之新就在于,他对周围世界的理解和把握,不是仅仅从客体的或直观的方面去理解,而是从“感性的人的活动”、从实践,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在这一意义上,马克思和恩格斯说:“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那个自然界,不是费尔巴哈生活其中的自然界……因而对于费尔巴哈来说也是不存在的自然界。”⑥显然,马克思恩格斯这里所说的“不存在”是指作为客体的不存在,而不是作为自在世界的不存在,因为他们前面刚刚说过“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那个自然界”,不可能接下来马上就否定其存在。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这一思想,谁也不会往唯心主义方面去想。但是,谈到中国哲学时,我们就不能正确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