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0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145[2007]02—0014—04 我们必须感谢彼得·伯克(Peter Burke),因为他尝试着从事了一项把西方历史思考纳入世界背景之下的工作。这是一项重要的课题,因为我们所谓的“世界背景”的意思,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我们所谓的特殊的西方历史概念的意思所决定的。在事实或细节问题上,我不和他斤斤计较。他的工作是一项概念化的工作。因而,我们的工作必须是,像他一样,使西方历史概念化并探求它与我们在世界其他地方所遇到的一些其他概念之间的关系。 我承认,当“背景”一词由具有形容词功能的名词“世界”修饰时,我有些担心。我能够想象基于地球地理环境的“世界背景”,但是我不能想象,在涉及四千年以来世界不同文化中形成的许多不同历史观念时,一个人如何能够持有相同的看法。事实上,它表明彼得·伯克所谓的“世界背景”是西方的背景,也就是说,他的世界背景是基于历史的思考,“世界背景”到底可能是什么的一种西方背景观念。伯克把西方历史思考与世界上其他文化的历史思考进行比较的基础也是令人困惑的。他通过提出历史思考或历史意识是与一般的“对过去的兴趣”相同而开始论述。依我之见,这是不可靠的,因为“对过去的兴趣”可以说成是任何一种意识或思考方式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些意识和思考的类型是不同的,其中的许多(在西方传统中)被普遍地认为是不关心历史甚至是反历史的。这就是,例如,神话或宗教思考的事实,是一般意义上的传统主义者所思考的事实,并是某种文学虚构的事实,比如,史诗和历史小说。 对过去记忆或纪念的普遍兴趣通常与一种特别的历史(或者像海德格尔[Heidegger]将具有的,一种历史学的)思考类型相对照的。事实上,说一种特别的对过去的历史兴趣禁得起对比,并经常是对过去的兴趣类型起矫正作用之物,这种兴趣使我们了解记忆和传统,是有争议的。当19世纪(甚至是一些20世纪)的西方历史学家把上古人类当成“无历史”或“史前的”人类谈起时,他们没有说这些人对过去不感兴趣或没有意识到过去与现在的差别。他们想要说——并且经常说——的是,这些人没有这种对过去的兴趣,在西方,这种兴趣已经被提到了作为一种专门的探索形式的重要地位,并把探索指向过去的一种特殊的目标,即利用一种特殊的证据(书面的)并要求确保实践与研究这些证据的程序相一致。的确,许多历史学家和历史哲学家把历史思考定义成与神话的、文学的或诗歌的、存在神学的思考相对的,就此而言,“历史”——正如伯克所提到的——是一种特殊的西方解释,这种解释为它自己的文化身份进行西方解释做出了贡献。正是这一行动,而不是对历史的普遍兴趣,支持对过去的某一特定方面的特定兴趣,这一特定方面是通过研究书面证据而获得的,使西方文化大体上与其他通常看起来对其过去有不同兴趣的文化区别开来。 伯克进行历史思考的历史背景实际上是西方的背景,这体现在他的论述中:在我们的时代,用类似的而不是相同的实践标准衡量,终于出现了“一个全球专业历史学家团体”。但是,如果不是指来自不同文化并已经运用西方专业历史学家的“实践标准”的历史学家,“全球团体”指的是什么?能认为因“全球团体”而获得荣誉的这一标准,是非西方历史学家所做出的贡献的产物吗?或者更为可能的是,这一“全球专业历史学家团体”是与物理学家或化学家“全球团体”类似的,也就是说,接受这些实践标准为其行为准则的人构成了这一团体,并在西方独一无二地发展起来了。 伯克在19、20世纪西方和非西方撰史传统中假定了一个“趋同阶段”,在这一阶段中,“西方史学史的特性”趋于“削弱,如果不是终结的话”。这意味着,对“全球专业历史学家团体”的历史思考是非西方的产物,在相同的程度上,又一样是西方实践的产物吗?或者一个非西方的学者采用西方史学实践,是和采用西方的科学、西方的经济制度和实践,有时是诸如西方的宗教、建筑、城市设计、工程、绘画之类的东西一样的问题? 彼得·伯克提到了19、20世纪世界范围内对“西方范式”的兴趣,提到了在日本,这一范式和其固有的传统之间的“偶遇”,也提到在加西拉索·德·拉·维加(Garcilaso de la Vega)时代,西班牙和印加文化的“汇合”。但是他没有举例证明非西方文化对近代“全球专业历史学家团体”的思考所做出的基本贡献。无可否认,他区别了专业历史学家和“一般的历史”,并且否认后者具有任何相似于他在前者中所发现的性质。这里,他说,形势与“全球专业艺术家文化”中流行的东西十分相似,在其中,大量不同的“风格”都在传播。但是他所提到的“风格”的例子在本源上都是西方的:“思想史”、“微观历史”、“计量历史”。因而西方历史思考的模式是怎样被它与其自身固有的传统相遇而“终结”或者说“削弱”的,这很难说清楚。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伯克放弃了从“世界背景”下对当前的历史思考进行全面研究,并重新努力界定西方历史思考的十大“特性”的原因。 伯克宣称,世界各地都有历史意识(等同于对过去的意识)。但是,根据伯克的看法,不同的文化以不同的方式并在不同的重点上与这一共有的历史文化的要素结合。在他看来,这意味着西方历史思考没有“独特的特征”。因而,他总结说,西方所特有的是其“独特的要素组合……和重点的模式”。无可否认,这些结合与重点会“因时代、宗教、社会群体和个别历史学家的不同而变化”。“独特的要素组合”构成了西方历史思考的独特传统,而这种变化就构成了将在其中发现的差别。这是因为所有文化都有普遍的历史文化,但是在其要素的不同组合和不同重点中,我们在“全球背景”的历史中能看到历史思考汇合与背离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