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2;K312.4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4667(20 07)02—0093—08 1882年朝鲜与美国签订《朝美修好通商条约》,此后相继和英、德等国缔约,从此朝鲜对外开放,向近代化历史进程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在朝鲜政府决定放弃闭关锁国政策的过程中,清朝政府的劝导和斡旋起了很大作用,尤其是清朝驻日本使馆参赞黄遵宪撰写的《朝鲜策略》一文,发挥了直接的、决定性的影响。 以前学术界对这一问题的研究,存在一些主观臆断或偏颇之见,曹中屏先生曾经指出:国外学者多指责李鸿章“独断干涉”,对朝鲜施加“直接威压”[1]。而国内学者有的则夸大李鸿章同朝鲜大臣李裕元之间建立的“热线”联系的作用,以强调清政府的干涉。近年来一些专著和文章开始注意到黄遵宪《朝鲜策略》对朝鲜外交的影响,如王如绘《近代中日关系与朝鲜问题》、李德征《论〈朝鲜策略〉与近代朝鲜的对外开放》等,颇有新意。但是,此中曲折和涉及到的一系列问题,仍值得深入探讨和仔细研究。 一、清政府开始关注朝鲜问题 19世纪中期清朝政府和朝鲜仍旧维持着传统的宗藩关系,朝鲜接受宗主国——清朝廷的册封并定期纳贡,内政则自主。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清朝与西方列强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朝鲜因远离太平洋主航线而僻在一隅,尚未受到干扰。60年代后,被西方称作“隐士之国”的朝鲜,战略地位日益凸现,再不可能置身局外无忧无虑了。 经历了“丙寅洋扰”(1866年)、“辛未洋扰”(1871年)等事件,朝鲜击退了法、美等国的武装侵扰,执政的大院君政府更加坚定地奉行攘夷锁国政策,在城镇通衢树立斥和碑:“洋夷侵犯,非战则和,主和卖国,戒我万年子孙!”可是,列强企图叩开朝鲜国门的活动不仅没有停止,而且日益频繁。 俄国与土耳其之间爆发克里米亚战争(1853年—1856年)后,俄国西进政策受挫,转而向东方扩张,矛头指向中国大陆和东北亚地区,1860年通过与清朝政府签订《北京条约》,攫取到中国乌苏里江以东40万平方公里土地,因之使互不相邻的俄、朝两国接壤,进而俄国向朝鲜提出“开港通商”要求,图谋南下发展,寻找东方海口。 朝鲜的近邻日本,经过明治维新迅速走上对外侵略之路,吞并琉球,侵略台湾,“征韩论”甚嚣尘上,发动“云扬号”事件迫使朝鲜订立《日朝条约》,并且处心积虑想削弱中朝宗藩关系,为将来控制朝鲜做准备。 面临错综复杂、日益紧迫的国际形势,朝鲜继续闭关自守已不可能,何去何从,事关亚洲大局,和中、朝两国的安危。尤其朝鲜作为中国东北的屏障,引起清政府的高度重视,于是围绕朝鲜外交问题开始积极筹议对策,劝导朝鲜对外开放的工作便提到清政府议事日程上来。 最早建议朝鲜开放的意见来自两方面: 一是国内封疆大吏,光绪五年四月廿五日,前福建巡抚丁日昌上《条陈海防事宜折》,指出日本扩军备战,来者不善,“日本倾国之力购造数号铁甲舰,技痒欲试。即使日本能受羁縻,而二三年内,不南犯台湾,必将北图高丽”。又说:“法、美等国前欲与高丽立约,而高丽拒之。果能闭关自守,岂不甚善,乃旋为日本兵威所胁,竟与立约。高丽不得已而与日本立约,则不如统与泰西各国立约。”“似可由使臣密劝,勉从所请,并劝高丽派员分往有约之国,苟能聘问不绝,自可休戚相关,庶几高丽不致蹈琉球覆辙。否则高丽亡则倭、俄与我东三省实逼处此,此固心腹之疾,非仅肘腋之患。”[2](p.395) 两江总督刘坤一也建议:“务劝朝鲜结好泰西,以杜日、俄窥伺。该国万一有警,中国亦应明目张胆,遣兵赴援。为该国策安全,即为中国固封守。”[3](p.16) 二是来自驻外国官员,驻日公使何如璋致函北洋大臣李鸿章:“朝鲜终不能闭关自守也明矣,既不能闭关,则不如倾心结好,可不陷安南之覆辙。而无事立约,熟思妥议,有异修降之表,即可稍立自主之权。”[4] 主张朝鲜主动开放,争取签订较为平等的条约。 清廷采纳了以上建议,七月初四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请饬李鸿章照丁日昌条陈各节,作为该督之意,转致朝鲜。”[5](p.304) 初五日发布上谕:“各国既欲与朝鲜通商,倘藉此通好修约,庶几可以息事,俾无意外之虞。唯该国政教禁令亦难强以所不欲,朝廷不便以此意明示朝鲜。”“著李鸿章查照本年五月间丁日昌所陈各节,作为该督之意转致朝鲜”[5](p.305)。清政府令李鸿章以个人名义向朝鲜方面进行劝告。 二、李鸿章开启联系热线 李鸿章对劝说工作能否奏效并无把握,在奏折中表示:“其(指朝鲜)于西洋各国深闭固拒,不稍变通,”“彼国旧相李裕元老成宿望,亦颇畅晓时势,”“似识略较胜于侪辈。现已遵旨寓书密为劝导,如能设法转圜,冀于大局有裨,未知果肯听从否?”[5](p.309) 李裕元字桔山,系国王李熙叔父,原任领议政大臣,光绪元年曾经奉使来北京,与李鸿章建立了私人联系。因李裕元地位显要,目前虽暂时不在政府,李鸿章仍相信他在朝鲜政府的决策方面会有相当的影响。 九月七日致信给李裕元:“往岁西人欲往贵国通商,虽见拒而去,其意终未释然。万一日本阴结英、法、美诸邦,诱以开埠之利;抑或北与俄罗斯苟合,导以拓土之谋,则贵国势成孤注,隐忧方大。”“果能始终闭关自守岂不甚善,无如西人恃其慓锐,地球诸国无不往来,实开辟以来未有之局面,自然之气运,非人力所能禁遏。”“为今之计,似宜用以毒攻毒,以敌制敌之策,乘机次第亦与泰西各国立约,藉以牵制日本。”李鸿章又讲国际公法的保护作用:“以朝鲜之力制日本或虞其不足,以统与泰西通商制日本则绰乎有余。泰西通例向不得无故夺灭人国,盖各国互相通商,而公法行乎其间。”[5](p.309) 说服李裕元劝导朝鲜对外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