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纪念馆珍藏的《八十七神仙图卷》是一幅中国古代绘画的优秀作品,1937年,徐悲鸿在香港从一位德国夫人的收藏中购得此画。惊喜之余,他在跋文中写道,此画艺术价值“足可颉颃欧洲艺术最高贵名作”,可与希腊伯特农神庙的雕刻媲美。此后,徐悲鸿一刻不离地携带着它,视其为生命。1942年他在昆明举办劳军画展时,《八十七神仙图卷》被人窃去,后几经周折,重新为徐悲鸿用重金购回。名画失而复得使这一作品带上了几分传奇的色彩。然而,这样一幅国宝级的作品,对于它的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它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描绘的是什么内容?它又与另一幅描绘八十七神仙朝元的作品——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有着怎样的关系?本文拟采用图像分析的方法对这两幅作品进行比较研究。 《八十七神仙图卷》(图1为其局部)为水墨绢本,高35厘米,横250厘米,全图无款,自左至右描绘了87位神仙的行进队列,《八十七神仙图卷》由此得名。画家将众神仙安置在和画面平行的廊桥上,桥下莲花盛开,祥云舒卷;桥上锦旗招展,神仙们列队前行,他们或手持鲜花宝瓶,或高擎锦旒旗帜,或手握各类乐器、宝剑,等等;众神仙表情尊贵肃穆,衣裙随风飘拂,队列连绵不断,阵容蔚为壮观,“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下来”。画面中段手执各种乐器的仙女是全图最为精彩的部分,七位仙女簇拥而行,手持琵琶、竹笛、芦笙、腰鼓等乐器,边走边奏;人物的衣裙、飘动的锦旗均以圆转流畅的线条勾出,或聚或散,或疏或密,或松或紧,遒劲连绵,充满韵律之美;令人称绝的是图中五十多位仙女的发髻样式千姿百态,各不相同,极尽装饰之美:或如蝴蝶振翅,翩翩欲飞;或如双环盘绕,交相争辉,更有状如车轮者,奇妙动人;秀髻云鬓之上,又缀以形态各异的银钗玉簪,珠玉琉璃,灿烂华美之极。队列中有两位神仙头顶圆光,显得与众不同,身材体态大于其他神仙。此外,卷首、卷尾人物有某种程度的缺失。
无独有偶,美籍华人王季迁收藏的武宗元作品《朝元仙仗图》同样描绘了87位神仙的行进队列。《朝元仙仗图》高58厘米,横790厘米,比《八十七神仙图卷》大了许多。全图无款,卷后有南宋乾道八年(1172)张子珉题跋,又有元代赵孟
题跋,赵审定此卷为武宗元真迹。细细审视武宗元的作品,笔者发现《朝元仙仗图》在主要细节上与《八十七神仙图卷》几乎完全一致:从每一位人物的前后位置到他们的动作姿态,从每一位仙女的发髻样式到迎风招展的锦旒幡帜,从众仙女头上佩戴的银钗玉簪到手中所持的各种朝圣宝物,从桥下盛开的莲花到飘拂漫卷的祥云,等等。与此同时,二图在个别细节上略有不同:《朝元仙仗图》最右侧少了一位神将,而最左侧多了一位神将;大部分神仙的上方都有标明其身份的题名牌,如“东华天帝君”、“威剑神王”、“紫华扶晨玉女”等等。这些题名牌告诉我们,《朝元仙仗图》描绘的是道教各路神仙朝拜道教始祖老子的画面。全图绘有东华天帝、南极天帝和扶桑大帝三位帝君,以及其他真人、仙侯、仙伯、金童玉女、神王力士共87位神仙①。 对比分析《八十七神仙图卷》和《朝元仙仗图》,笔者认为二图如此众多的相同之处绝非偶然,它们必然有着内在的联系。形成这两幅作品在人物布局、动作姿态、器物景色等方面如此接近的原因大致有两个:(1)二图出自一人之手;(2)一图是另一图的摹本。对于第一个原因,笔者得出否定的结论:二图在风格上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朝元仙仗图》是北宋武宗元的作品,而《八十七神仙图卷》的作者是谁一直悬而未决。因此,二图中必然一图为原本,另一图为摹本。准确地说,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是《八十七神仙图卷》的摹本。虽然,《朝元仙仗图》在个别细节上与《八十七神仙图卷》略有不同,线描风格也带有武宗元的特点,但这不仅没有否定二者原本与摹本的关系,反而进一步说明了《朝元仙仗图》摹自《八十七神仙图卷》。下面作具体分析。 (一)在《八十七神仙图卷》中,仙女们的发髻样式千姿百态,优美动人;发髻以浓墨黑线画出,发际处稀依可辨发丝的纹理;发髻上的各种饰物描绘精致,一丝不苟;而《朝元仙仗图》中仙女的发髻只用浓墨勾出轮廓,然后以淡墨平涂了事,浓重的轮廓线与冲淡的墨水显得不协调,给人以未完成稿印象(见图2)。很可能是临摹中为了节省时间,仓促所致。
(二)《朝元仙仗图》中好几位仙女(右起第23位神仙“梵气弥罗玉女”、第31位神仙“斩魔神慧金童”、第63位神仙“宝相自然金童”和第74位神仙“守素玉女”)手中的荷叶只画了外轮廓而无叶脉的勾勒(见图3、图4),莲池中的个别荷叶也有此情景,这是由于临摹中的疏忽所致;而《八十七神仙图卷》中的荷叶、玉女手中的莲花均一气呵成,未有任何遗缺。
(三)在《八十七神仙图卷》中,廊桥的左右两侧均画有栏杆,左侧栏杆位于画面的下方,右侧栏杆为神仙队伍所遮断,但不时地从神仙人物的肩部、腰部等缝隙处露出,依稀可辨其连贯性。而在《朝元仙仗图》中,右侧栏杆自中段右起第33位神仙“光妙音真人”后便不见了踪影(见图3、图4),令人吃惊的是在间隔了二十多位神仙以后,栏杆又突然从“东华天帝君”、“紫华扶桑玉女”、“道空常寐玉女”肩膀的缝隙中冒了出来,而且仅此一小段,不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发现,此后再也没有了任何踪迹。无疑,这是摹写过程中的疏漏造成的,摹写者甚至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一遗漏。这些不为人所注意的细节向人们揭示了《朝元仙仗图》摹自另一画本的“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