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击虚无主义:俄罗斯宗教哲学的主要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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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车玉玲,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6

原文出处:
哲学动态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B9
分类名称:宗教
复印期号:2007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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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862(2006)11-0048-04

      随着意识形态的淡化,追忆“白银时代”,已经成为当代俄罗斯思想界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不仅如此,白银时期的宗教哲学早在20世纪初期就已经引起了西方学者的广泛关注。其原因在于这场精神文化的复兴运动虽然传承了俄罗斯东正教的文化传统,但它所思考与试图解决的问题域限却是整个西方文化语境所面临的困境:即近代科学理性发展带来的危机,以及与此相伴随的宗教与哲学中基本价值的混乱与瓦解,“虚无主义”已经无可避免到来。另一个原因在于苏联社会主义国家解体之后,原有共产主义信念的丧失导致当代的俄罗斯人处于空前的信仰缺失状态。因此如何抗击虚无主义成为俄罗斯宗教哲学执着探讨的主题,其主要代表人物别尔嘉耶夫、索洛维约夫、舍斯托夫、弗兰克等都以此为契入点展开自己的哲学思考,为此,他们从不同的层面探讨了虚无主义何以到来的原因并提出了拯救的方案。

      一 虚无主义到来之根源:两个上帝的死亡

      俄罗斯宗教哲学家探讨了导致虚无主义来临之根源在于两个上帝的死亡,一个是神学中的上帝;另一个是形而上学中的“上帝”,即由哲人们根据本体论原则建构起来的以普遍必然性和终极实在为核心的上帝。也就是说哲学中所供奉的客观规律、绝对精神、终极实在、普遍的必然性,以及启蒙运动中蕴涵的科学乐观主义精神等等都瓦解了。这两种信念的崩溃是虚无主义到来的根本原因。

      实际上,当虚无主义尚未在西方蔓延的时候,俄罗斯思想家陀斯妥耶夫斯基在他的主要哲学与神学作品《卡拉马佐夫兄弟》这部小说的重要篇章“宗教大法官”中,已经道出了一个与尼采相同的结论:即人背离了上帝或者用尼采的话说“人杀死了上帝”。他以基督受洗之后在旷野拒绝了魔鬼的三次诱惑为背景材料,阐释了人们已经忘记存在的最高目的——人的内在自由——而接受了魔鬼的三种诱惑,从此安于这种遗忘自由与信仰、相信权威、把幸福等同于“面包”的表面生活。陀斯妥耶夫斯基以此暗喻,在历史上以天主教为代表的基督教实际上已经完全接受了魔鬼的三个诱惑,彻底背弃了上帝,也就是背弃了对于“内在自由”的追求,人类正是按照大法官根据人性的弱点所设计的方向发展的。在背弃上帝的存在状态中,人们只能靠面包、奇迹、权威来生活,而丧失了信仰上帝的能力,因为对上帝的信仰要靠内在的自由。这样,失去了与上帝关联的人们,不仅处于一种无根基的虚无状态,而且还处于“物化”与“权威”的控制当中。

      陀斯妥耶夫斯基的思想对于其以后的思想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舍斯托夫、别尔嘉耶夫、及其索洛维约夫等等不仅在自己的作品中多次提到他,同时他们在思想上存在着共同之处,即抗击虚无主义。索洛维约夫在《神人类讲座》里对陀斯妥耶夫斯基的思想做了进一步的深化与阐释,他认为基督所经历的三大诱惑,也就是人所面临的三大诱惑,他说,这三个诱惑分别是精神的诱惑、理性的诱惑和肉体的诱惑。天主教把上帝外化为一种使人信仰与服从的外部权威,信仰变成了外部的东西,这是精神的诱惑。新教和启蒙运动迷恋理性的力量,并试图借此建立尘世的天国,排斥了人的内在信仰本身,这是理性的诱惑。以实证主义为主导思想的现代社会,所面临的是第三个诱惑,即物质的诱惑。这个诱惑目前还正在盛行,并且在社会领域和个体的精神领域起着操纵的作用。显然,以上三个诱惑导致的结果就是用理性的精神与原则替代了神性,即用外部现实的物质力量决定着、塑造着、统治着人的存在方式,人处于受“奴役”的状态,个体处于丧失内在自由与信仰的虚无状态之中。

      另外,俄罗斯宗教哲学家们还从西方文明的内在逻辑发展历程和思维特点,进一步分析了导致西方人的存在危机——即遭遇虚无状态的——根源。索洛维约夫认为,西方哲学中的知性思维方式是导致人的存在的片面性的根源。知性认识的本质在于分解、分析事物的构成因素,把直接和具体的认识分解为它的感性因素和逻辑因素,在索洛维约夫看来,这些因素本身不应是各自独立存在的,而是只有相互结合才能构成现实世界,而知性分析方法则忽略了事物的整体性,把具体的对象加以分解,把抽象的东西变成了独立存在,其片面性是显而易见的。即西方文明把哲学、宗教、科学等各个因素孤立起来,使各个独立的方面达到了极限,然而却遗忘了生命与活生生的精神的有机联系,从而造就了生命本身的分裂。从根本上看,彻底的经验主义和彻底的理性主义,他们的差别只是在字面上,而在本质上是没有差别的,两者都已经失去主体和客体,在其本原上已经是绝对的虚无了。导致其毁灭的原因在于,“当这些本原彻底发展时,经验主义开始否定外在世界即自然界和作为真正存在物之方式的外在经验,而理性主义则开始否定认识着的主体和作为认识存在物之方式的纯粹思维(因为存在物被否定了)。”[1]这样,当以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为代表的学院派哲学走向顶端的时候,也就随之崩溃。显然,作为这种文明载体的个人也就陷于更深的分裂与片面化之中。

      这样,随着西方文明中所倚仗的两个主要支柱,即神学中的上帝与形而上学中所代表的最高价值的消解,人本身就陷入了丧失存在之根基的虚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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