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2-05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8634（2007）05-0008-（05） 一、自省意义 自省亦即内省、反省：三者无疑是同一概念。自省的关键字是“省”。何谓“省”？《说文解字》曰：“省，视也，从眉。”“省”就是察看、检查、探望、醒悟。于是，所谓自省或内省、反省，就是自己反过来察看、审视和检查自己，就是自己察看自己、自己审视自己、自己检查自己，就是自我察看、自我审视、自我检查。自省、自我检查显然是一种极为常见的现象，每个人每天几乎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进行自省、自我检查：特别是检查和反省自己的行为。试想，我们不是常常后悔不迭吗？后悔岂不就是对自己行为的反省？岂不就是反省和自省的典型表现？ 如果说后悔或自省并非人类所特有的现象，那么，道德忏悔或道德自省——亦即作为道德修养方法的自省——无疑是人类所特有的现象。因为作为道德修养方法的自省，固然也是一种自我检查，却是一种道德自我之检查，是一个人对自己的品行——品德和行为——是否合乎道德的自我检查。举例说，聂赫留道夫——托尔斯泰《复活》的主人公——在法庭上看到玛斯洛娃沦为娼妓和杀人犯，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如何引诱玛斯洛娃而致使她堕落，认识到自己当年的荒唐行为是极不道德的，因而痛骂自己是流氓、恶棍等等：这就是聂赫留道夫对自己的品行是否合乎道德的自我检查，就是一种道德自省，就是作为道德修养方法的自省。同理，我们出于同情和爱，帮助别人，事后想起来，觉得符合道德，做了该做的事，甚是快慰；反之，我们若是出于嫉妒而造谣中伤，事后想起来，觉得自己很缺德，做了不该做的事，很是后悔。这种快慰和后悔，都是一种道德自省。不过，道德自省之经典，当推《论语》所记载的曾子之自省：“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可见，作为道德修养方法的自省，乃是一个人对自己的品行——品德和行为——是否合乎道德的自我检查，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行为及其所表现和形成的品德的道德价值之自我检查，因而也就是人所特有的现象：除了人，还有什么动物能够自己检查自己的行为和品德的道德价值呢？行为由行为动机和行为效果构成；品德由个人道德认识、个人道德感情和个人道德意志构成。因此，说到底，自省也就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行为动机与行为效果及其所表现的个人道德认识、个人道德感情和个人道德意志的道德价值之自我检查。 举例说，近来我常常痛苦地自省：我不是个孝子（品德之自我检查）。因为我没有持之以恒和尽心尽力地孝敬和赡养父母（个人道德意志之自我检查）。为什么没有持之以恒、尽心尽力？因为对父母的爱不够强大（个人道德感情之自我检查）。为什么不够强大？因为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没有深刻认识到父母对我的养育之大恩 （个人道德认识之自我检查）。这就使我并不真正理解父母，不知道他们真正需要什么，以致往往好心办坏事，本来是想孝敬他们，可是，到头来反倒惹他们生气（动机与效果之自我检查）。我不禁深深地后悔：我真不该这样地不孝啊（品德之自我检查）！这些都属于道德自省范畴。 这样一来，道德自省便可以使自己知道自己的动机与效果以及个人道德认识、道德感情和道德意志的道德价值之实际情况；知道自己有哪些不道德的恶的品行和哪些道德的善的品行；知道自己实际上是不是一个有美德的人。因此，通过自省，一个人的道德修养便有了依据，便知道自己的品德之优劣善恶究竟是在哪些方面——是个人道德认识还是个人道德感情抑或个人道德意志——便可有的放矢地扬善抑恶和去恶从善，从而自觉地使自己实际成为一个有美德的人。就拿刚刚提及的我的自省来说：岂不正是通过这种痛苦的自省和后悔，我才决心痛改前非、善待父母从而努力做一个孝子吗？聂赫留道夫的自省和忏悔甚至使他为了拯救玛斯洛娃而牺牲自己的远大而辉煌的前途。确实，一个人的道德自省和忏悔往往是他改过迁善的根本的原因和动力。所以，袁采说：“悔心为善之几。” 显然，自省乃是一个人的品德形成和修养的依据与基础，是培养个人道德认识、个人道德感情和个人道德意志的综合道德修养方法。所以，自孔子以来，历代儒家都十分重视自省。胡宏甚至说：“自反者，修身之本也。”然而，实际上，每个人虽然无不深重地自省和后悔，却极少深重地道德自省和道德忏悔。试想，我可能深重地悔恨当年没有好好学习外语；因为，如果我当年学好外语，就可以在国外大学当教授了。可是，我却很难深重地悔恨当年没有好好修养品德，即使今日我是个苟且偷生的可怜虫。一个人难以进行深重的道德自省：这无疑是他不能获得美德从而成为一个有美德的人的根本原因之一。那么，为什么一个人难以进行道德自省？一个人究竟如何才能勤于道德自省？ 二、自省源头 不难看出，道德自省源于道德立志，源于做一个有美德的人的道德志向，说到底，源于每个人所具有的做一个有美德的人的道德需要、道德欲望和道德感情。因为一个人要成为一个有美德的人，无疑只有去做遵守道德的好事、道德的事、高尚的事；这些遵守道德的好事积累到一定程度，道德便会由社会外在规范而内化为他的品德，他就会成为一个有美德的人了。所以，一个人有了做一个有美德的人的道德需要、道德感情和道德志向，便会不断驱使他遵守道德做好事，便会不断驱使他察看、自省自己的行为和品德是否合乎道德，便会不断驱使他察看、自省自己是不是一个有美德的人，从而因自己做一个有美德的人的道德需要、道德感情和道德志向是否被自己的行为所满足而快慰和悔恨：如果看到自己的行为符合道德规范，便会因自己做一个有美德的人的道德需要、道德感情和道德志向逐渐得到实现而快慰和鼓舞，便会继续行善而遵守道德规范；如果看到自己的行为不符合道德规范，便会因自己做一个有美德的人的道德需要、道德感情和道德志向得不到实现而痛苦和悔恨，便会改过迁善而遵守道德规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