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分离与对立到统筹与融合

——马克思的城乡观及其现实意义

作 者:

作者简介:
周志山,浙江师范大学法政与公共管理学院。

原文出处:
哲学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7 年 1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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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在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过程中,将城乡关系作为一个重要的理论范畴加以论述,形成了其颇具特色的城乡关系理论。马克思的城乡观包含着三个逻辑严谨、相互联系的基本要素:一是城乡关系的发展目标和价值指向,即消除城乡对立和差别的共产主义城乡一体化的社会目标;二是研究城乡关系的方法论原则,即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三是对城乡关系一系列前瞻性的具体论述。这三个方面又是浑然一体的:其中方法论原则和价值指向始终蕴涵在关于城乡关系的前瞻性论述之中,而城乡关系的具体论述又是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的实际运用,其根本目标在于指明实现城乡统筹、融合这一发展取向。阐扬马克思的城乡观,可以为统筹我国城乡发展、构建和谐城乡关系提供丰富的理论资源和思想启示。

      一、城乡分离与对立的必然性、合理性和历史进步性

      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生产力是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以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统一体所形成的生产方式的更替,表征着社会文明形态依次演进的基本图式。以此来分析城乡关系理论,不难看到,在社会发展一定历史阶段上产生的城乡分离乃至利益对抗,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产物;而城乡关系的这种分离和对抗正是适应并促进了生产力发展的根本要求和前进方向,具有合理性的一面;以近代工业化、城市化为特征的工业文明对农业文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封建制生产方式的取代体现了人类历史的进步性。

      首先,城市的出现、城乡关系的分离,根源于生产力“有所发展但又发展不足”的必然结果和客观要求,具有历史的必然性。

      生产力是表征人类认识、处理和驾驭自然关系的能力,一部人类发展史首先就是人类处理和变革与自然界关系的生产劳动的发展史,是先进生产力不断取代落后生产力的演进史。如果说,以乡村为主要存在形态的农业社会对以氏族部落为存在形态的渔猎社会的取代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的话,那么,以城市为主要存在形态的工业社会对以乡村为主要存在形态的农业社会的取代,则是人类文明的一次更大飞跃。从生产力发展规律上看,这一现象的产生是生产力“有所发展但又发展不足”的必然结果和客观要求。

      所谓生产力“有所发展”,是指农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已经能够生产出超过维持农业劳动者所必需的产品,从而为城乡和工农之间的分离提供了可能。“社会上的一部分人用在农业上的全部劳动——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必须足以为整个社会,从而也为非农业工人生产必要的食物;也就是使从事农业的人和从事工业的人有实行这种巨大分工的可能;并且也使生产食物的农民和生产原料的农民有实行分工的可能。”(马克思,第3卷,第716页)“从事加工工业等等而完全脱离农业的工人的数目,取决于农业劳动者所生产的超过自己消费的农产品的数量。‘显然,不从事农业劳动而能生活的人的相对数,完全取决于土地耕种者的劳动生产率’”。(《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1995年,第78-79页)可见,农业劳动生产率制约着农业和工业之间社会分工的发展程度,并决定着农业人口向城市和非农产业转移的速度和规模。

      所谓生产力“发展不足”,是指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尚不足以避免或杜绝城乡之间发展的不均衡所引起的利益分化、冲突乃至对抗。“乡村农业人口的分散和大城市工业人口的集中,仅仅适应于工农业发展水平还不够高的阶段”(《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43页)。然而,正是在生产力“发展不足”的条件下,城乡之间的这种分化和对立恰恰适应了生产力进一步发展的客观要求。这是因为,现代城市“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马克思,第1卷,第552页),城市成为先进生产力的引领和先导,“城市是经济、政治和人民的精神生活的中心,是前进的主要动力”(《列宁全集》第19卷,第264页)。这体现在:(1)生产要素的集中。“城市本身表明了人口、生产工具、资本、享乐和需求的集中”(《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57页),这种集中使城市发挥出强大的集聚经济效益和辐射扩散效应。(2)生产与贸易的结合。通过这种结合,使城市不仅成为工业的中心,而且成为经济贸易的中心;不仅成为一个区域、一个国家的中心,甚至成为世界性的中心。(3)工业人口的增加。城市创造出更高的劳动生产率和就业容量,吸纳了大量的剩余劳动力。

      其次,城市作为近代市民社会的诞生地,城乡之间的分离促进了社会生产关系的变革,体现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封建生产方式的历史性超越。

      马克思所生活的时代正是自由竞争资本主义走向鼎盛而孕育着危机的时代,也是城市化迅速崛起、城乡关系走向尖锐对抗的时代。而马克思一生主要是在柏林、巴黎、布鲁塞尔、曼彻斯特、伦敦等大城市度过,因此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进展和城乡对立有着深切的体认。在马克思看来,城市的兴起伴随于近代的整个工业化过程,而工业化发展史也就是城市迅速扩张的历史,是城市不断发展壮大、并最终战胜乡村的历史,同时也是传统落后的乡村社会向现代先进的城市社会转型的历史。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和《资本论》及其初稿中,马克思详尽分析了欧洲封建中世纪后期“乡村的城市化过程”,以及这一过程与资本主义取代封建主义生产方式的同步性关系。他认为:“中世纪(日耳曼时代)是从乡村这个历史舞台出发的,然后,它的进一步发展是在城市和乡村的对立中进行的;现代的历史是乡村城市化,而不像古代,是城市乡村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第480页)虽然“乡村城市化”伴随着农民利益被牺牲的苦难历程,但从历史发展的大尺度空间看,它无疑在人类进步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和恩格斯还将城市发展、城乡分离乃至对抗看做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断成熟、“商业财富”优于“土地财富”的基本成果和独特标志。“资本主义使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它创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农村人口大大增加起来,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脱离了乡村生活的愚昧状态。正像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正是城市化、工业化的迅速发展,“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76-2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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