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世纪之交,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问题成为一个焦点,学界讨论热闹异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然而究竟如何展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意义,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如何走出目前的困境,如何理解马克思哲学的真正价值,如何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避免形式主义等等,这些问题仍有待探讨。鉴传今博士曾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问题进行过深入思考,在《喧嚣与骚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学术性与现实问题》、《走向“沉沦”的哲学精神——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合法性”的思考》等论文中透彻地分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领域当前存在的种种问题及其原因,并对这些问题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在学界产生了较大影响。 鉴传今简介:鉴传今,1961年生于山东鱼台。1982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199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哲学研究》副编审,编辑部主任。主要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现代西方哲学,已发表《主体的消解与复归》、《喧嚣与骚动》、《走向“沉沦”的哲学精神》等论著多篇。 访谈时间:2006年7月3日上午 访谈地点: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编辑部 (以下采访者简称刘、李,被访者简称鉴) 刘:近年来,学界就马克思主义哲学如何展现其当代意义问题的讨论十分活跃,但这些讨论往往只是表面上热闹,有许多基本问题并没有被认真反思。今天想请您围绕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如何走出目前困境等问题,来谈谈自己的见解。 鉴:说到当代性问题,首先应该关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领域发生了哪些变化。在我看来,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变化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是研究方式的多元化局面的出现。第二是学术性的凸显。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学界出现一种观点叫做“政治淡出,学术凸显”的“暗流”。我把它称为暗流,就是说,表面上人们在公开场合不这样说,但实际上表现出这种倾向。第三是跳出马哲文本本身的研究取向。跳出文本本身又出现两个路向:一个是跳出文本本身就是去关注现实,真正深入到现实生活中的问题;再一个就是利用西方的理论资源对马哲进行重构、重新阐释或者叫对话等等。 刘:随着这些变化,是不是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空前繁荣,但问题不少? 鉴:是这样的。这三个变化本身也存在着很多问题。第一个问题就研究方式来说,学者们往往从一种困境走出,又陷入了另外一个困境。为什么这么讲?尽管我们对原理加论证的方式作过不少批判,但至今我们并没有从这种批判本身来生发出一种新的对马哲有效的研究方式。 刘:那么,多样化视野下的马哲研究又出现了什么样的结果? 鉴:最直接的结果是,你无法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作出一个概括了——几乎什么东西都可以归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框架下。有后现代的视角、现代性的视角、生存论的视角、存在主义的视角、女性主义的视角、甚至身体的视角等等。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身体之间的联系是什么样的。 刘:从身体的视角研究是不是受梅洛-庞蒂哲学的影响? 鉴:可能是。但是如果真正是从梅洛-庞蒂的概念去切入马哲的话,在我看来,未必不是一个新颖的视角,因为梅洛-庞蒂对身体概念的理解和我们一般提到身体这个概念所产生的想象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觉得这样的研究不是不可以,关键是我们在采取了某种视角,引入了某种理论资源的时候,首先要考虑这样一种研究对马哲本身有何意义?其次应该考虑,这种研究对我们作为社会实践中的主体的人有什么意义?进而还应该考虑的问题是,它对社会生活的变革有什么意义?我曾经问过一些具有后现代意识的研究者,但没有得到一个比较明确的回答。 刘:这应当作为一个出发点,就是说在引进其他思想资源和马克思主义哲学嫁接的时候,首先问问自己这种研究价值何在?不能把多视角切入仅仅作为一种时髦而不问其意义,否则就仅仅成了一种机智的炫耀。 鉴:你说到了问题的核心。如果研究视角变了半天,全是后现代的或者其他东西,最终把马克思“谋杀”了,这就是无法原谅的问题了。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如何来引入价值判断的问题,这可能涉及到更复杂的方面,我今天就不在这方面展开谈了。接下来一个与此相关的问题就是,马克思哲学或者说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的统一性问题,至少在我读到的强调马克思主义研究多元性的许多文献中,这个问题被忽视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不是一个有着自身统一性的哲学?如果不是,那么你怎样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定性?如果是,那么多元性与统一性的关系是什么?进而,马克思主义哲学有没有它的基本的价值观念和基本的立场?这些都是在多元性的局面下被遮蔽的而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 李:看来,现在应当认真思考马克思哲学的核心概念、主要问题及其价值观念。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基本问题不应追求时髦的、与国际对话的学术外表,而是在当代中国这些核心原则与实践的对话。 刘:这就又涉及到刚才谈到的问题,现代有不少用当代西方哲学来重新表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据说这是以西方哲学为中介来重新发现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意义。可是好像又因此出现了一种无西不马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