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能走出早期马克思

作 者:

作者简介:
刘日明,同济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哲学博士 (上海 200092)。

原文出处:
学术研究

内容提要:

如何才能走出早期马克思,这不仅是一个研究马克思哲学的方法论问题,而且是一个牵扯到马克思哲学的本体论根基、路向和解释模式的问题。只有克服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断裂”说,呈现《手稿》在马克思哲学本体论变革中的理论意义,破除对《手稿》的近代解读模式,才能走出早期马克思。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7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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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06)10-0011-06

      近年来,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界很注重早期马克思的重要文献以及其中所蕴含的哲学本体论思想的研究,并已取得了富有意义的理论成果。随着问题讨论的不断深入和展开,学界又提出了“走出”早期马克思与“走进”或“走近”后期的、成熟时期的马克思的关系问题以及“走出”早期马克思与“走进”或“走近”早期马克思的关系问题。笔者试着进一步提出“如何才能走出早期马克思”的问题,以期深化和拓展这个课题的研究。

      一、只有克服西方马克思主义式的“分割”说和“断裂”说,才能走出“早期马克思”

      要破除西方马克思主义式的“分割”说和“断裂”说,要走出“早期马克思”,首先必须追问的一个问题是:何谓“早期马克思”?如果按照通常的、近乎定论的理解,即把“早期马克思”,例如把《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时期的马克思,一般地、内容与形式不作任何区分地指称为或等同于“不成熟”的马克思,那么,“走出早期马克思”就会变得没有任何争议和疑问——在这里,“走出”就是与昨天的“不成熟”告别而“走进”后期的成熟。然而这样的理解方式有其偏颇之处:一方面,这样的理解很容易把马克思哲学思想变革之内在的、继承与突破相统一的整体过程人为地割裂开来,制造出“早期马克思”与“后期马克思”两个被分割开来的形象。这种简单的以时期界限对作为整体的马克思哲学作外在的分割的做法,恰恰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式地制造出“青年马克思”与“老年马克思”两个对立形象的翻版。实际上,不论是抬高“早期马克思”贬低“后期马克思”,抑或贬低“早期马克思”抬高“后期马克思”,其实质都是对作为整体的、一以贯之的马克思哲学本体论思想的人为的、外在的“分割”。另一方面,这种贬低《手稿》的做法实质上也是一种“断裂”说,即把马克思《手稿》中的思想与其之后马克思所实现的哲学思想变革人为地断裂开,结果是,马克思后来的哲学思想变革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只能用“奇迹”、“破天荒”来解释不久后马克思所实现的哲学根本性变革。众所周知,在距《手稿》之后仅只几个月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及稍后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对费尔巴哈哲学以及对自己先前的哲学信仰实施了全面清算,并开始系统阐发自己的哲学本体论思想。试想,如若没有以某种复杂的方式隐含在早期主要文献《手稿》中的哲学原则,这一切如何可能呢?如若没有这种隐含在《手稿》中的哲学原则,除了用那种如阿尔都塞所说的“奇迹般的”东西来解释这一切之外,我们难道还有其他的解释方式吗?

      如此看来,这里的“早期马克思”只能被理解为:思想变革已开始酝酿但尚未完成时期的马克思。具体说来,它包含以下几层意思:第一,从字面意思上讲,“早期”不是一般地、笼统地、内容与形式不作任何区分地等同于“不成熟”,而应该是“萌芽”、“未清算”之意;第二,从实际内容上讲,“早期”包含着“共同方面”与“差别方面”的统一,即既包含着马克思与黑格尔尤其是与费尔巴哈之间的共同点,包含着马克思对黑格尔尤其是对费尔巴哈的整体依傍关系,又包含着马克思与黑格尔尤其是与费尔巴哈之间的差别,尽管这种差别还是起初的、隐秘的、有待于进一步展开和实现的差别;第三,从实际的思想进展上讲,“早期”包含着“超出”或“超越”的“可能性”与这种“可能性”尚待进一步实现的统一,即既意味着马克思超出、批判、清算费尔巴哈,系统阐述自己的哲学思想,实现哲学本体论思想革命的可能性,又意味着这种可能性有待在后来时期的著作,例如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进一步实现和展开。只有这样去理解“早期马克思”,才能把“早期马克思”与“后期马克思”辩证统一起来,才能坚持马克思哲学本体论思想发展的整体性和内在的一致性,才能真正克服上面所述的那种“分割”说和“断裂”说。

      在这样理解“早期马克思”的基础上,“走进”或“走近”早期马克思就不再是一种顽固的复古意识,不是对早期马克思文献尤其不是对《手稿》的简单的装点门面式的形式引证,更不是所谓的“言必称《手稿》”,而是要挖掘其中的哲学思想所隐含的当代意义,彰显马克思与黑格尔尤其是与费尔巴哈之间隐秘的差别,揭示马克思超出其他人的思想和自己先前思想的可能性,并且阐明这种可能性必须在后来进一步实现的缘由。同样,“走出”早期马克思也不是简单地把早期马克思的思想贴上“未成熟”和“人本主义”的标签而一概加以拒斥,不是与早期马克思思想作彻底告别以至于“奇迹般地”进入“后期马克思”或“成熟时期马克思”,而是“清算”那些后来如若要实现哲学变革就必须加以“清算”的哲学信仰;是把早期马克思与费尔巴哈之间那种隐蔽的、局限于反思形式上的差别发展到根本性质的差别以便完全超出费尔巴哈;是要把这种早期马克思“超出”或“超越”他人和自己思想的可能性变成现实性;是要揭示这种可能性有待后来进一步实现的必要性以及随着这种实现所带来的哲学上的真正革命。

      由此可见,西方马克思主义式的“分割”说和“断裂”说是成问题的。实际上,“走出”早期马克思与“走进”早期马克思以及与“走进”后期或成熟时期的马克思之间是可以辩证统一起来的。即:只有“走进”早期马克思才能真正“走出”早期马克思;只有“走出”早期马克思才算真正“走进”了早期马克思;只有在“走进”早期马克思之后重新“走出”早期马克思才能真正“走进”让早期的哲学变革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性的成熟时期的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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