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敛之、《大公报》与清末立宪

作 者:

作者简介:
王先明,南开大学 中国社会史中心暨历史学院,天津 300071;张海荣,北京大学 历史系,北京 100871 王先明,南开大学中国社会史中心暨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张海荣,北京大学历史系中国近现代史专业研究生。

原文出处:
山西大学学报:哲社版

内容提要:

《大公报》是近代史上一份十分重要的报纸。自1902年6月17日《大公报》创刊津门,至1912年2月23日,是英敛之实际主持《大公报》的时期,而这一时期恰恰就是清末立宪运动由萌芽到勃兴乃至消亡的时期。英氏《大公报》不仅是立宪运动的记录者和见证者,而且也是立宪运动的宣传者、鼓动者和支持者。对于立宪风潮的涌动激荡,《大公报》始则倡言于下,继则推动于中,不仅陆续刊登各地立宪的准备情况,公布政府大员的要折和各地来往的要件,还以言论和闲评的形式发表各界人士的评议,充当立宪运动的监督者。在国会请愿活动中,《大公报》予以密切关注,从社会舆论的角度,积极为其造势。该文以此为突破口,对英敛之、《大公报》和清末立宪运动的关系进行系统研究,以揭示英氏《大公报》在近代史上的重要作用,并对立宪运动进行重新审视。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2006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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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25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935(2006)01—0076—10

      英敛之名华,字敛之,又号安蹇,满洲正红旗人,姓赫佳氏,天主教徒,1866年生于北京。曾积极支持康梁的改革运动,是“维新运动中一有力分子”[1](P1)。1902年6月17日天津《大公报》的创办是英敛之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 从此他开始以《大公报》为舆论阵地,身在政治之外,心却在政治之中。在其主持下,《大公报》由于“宗旨纯正,言论激切,一时声誉鹊起。”[2](P437) 成为“清末华北地区最重要的大型中文报纸”。[3](P232)

      英氏《大公报》不仅是立宪运动的记录者和见证者,也是立宪运动的宣传者、支持者与监督者。此报既出,即“大声疾呼,日非立宪不足以救亡,与全国上下相提撕如是者。”[4] 而后《大公报》每次重要活动都围绕着立宪政治展开,其三次千号纪念征文均以立宪为主题:“本报一千号出版正值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之年;二千号出版之年正颁发筹备宪政清单之年:三千号出版又值缩短国会期限之年。”“与宪政之开始,宪政之成立宛若有固结之缘。”[5] 至1912年2月23日, 《大公报》改用“中华民国”纪年,英敛之也实际退出了报界。可以说,英氏《大公报》与清末立宪是贯彻始终,息息相关的。此外《大公报》还曾公开宣称“本报发行数载,关于一切宪政事宜记载最详。”[6] 其中保存了大量的清末立宪史料是毋庸置疑的,惜乎此点并未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因此本文尝试围绕英敛之、《大公报》与清末立宪的关系展开讨论。

      一

      清政府一向厉行专制,严格控制舆论。至清末,对报业更是大加摧残,“但稍能自立,主持正义者,未有不为官界眼钉肉刺,必去之而后快者也。”[7] 所以自报纸风行“舆论始稍有价值,然官场之忌嫉报纸,亦因此而深,限制不已,加以迫胁,迫胁不已,加以摧残。”[8] 各报“旋开旋闭如昙花者,不知凡几,……此硕果仅存者,或岌岌皇皇,或汶汶汩汩,皆不得言语之自由。”[9](P48) 然而《大公报》却凭借其有利条件而久盛不衰:其报馆设于租界且有洋人入股,因而可以保持其一贯的办报风格,并成为清末立宪运动的舆论重镇。

      英敛之在“宪政萌芽尚未发动之时”就开始大声呼吁立宪,以“达其唤醒国民之目的,以遂其希望立宪之热心”。[8] 该报初创就登载文章,要求以光绪为首进行立宪改革。[10] 至1903年8月18日时,更是公开打出了要求实行君主立宪的标语“恭贺大清国大皇帝万寿圣节:一人有庆,万寿无疆,宪法早立,国祚绵长。”英敛之还把其对维新派的同情也表露于《大公报》上,以不署撰稿人姓名的方式,转载梁启超的文章,“在戊戌党禁尚未解除的情况下,不可不谓非常大胆之举。”[11] 而“百日维新期间的变法诏书中的社会变革,也醒目地反映在《大公报》上。”[12]

      《大公报》透彻地分析了当时中国的内外形势,指出了立宪变法的合理性、必要性和紧迫性,认为实行立宪政体乃是时势所趋,潮流所向。从国内形势出发,《大公报》指出当时所行的新政权为治标之策,并未触及国家的根本症结,并且大多有名无实,徒有其表而已。“今所藉以延中国一线之生机而为自强之者,群曰行新政矣!然以今日新政核之,其大端不外立学堂也,改科举也,兴武备也,设课吏馆也,创工艺局也,振兴商务也。凡数者,询其章程则茫无次序,观其办理,则毫无把握。”[13] 根本不足以救国。《大公报》谴责统治者蔽塞守旧, 顽固腐化的行径,警告他们“今天下疲困极矣!水旱连年,盗贼蜂起,暴敛横征,亘古未有,农不得耕,工不授器,商不获利,而士亦不能专一学业。观望徘徊,吁嗟愁惨,终日惶惶,莫知或止,中国几不知成何世界?成何国家?”[10] 并提出倘若要拯救国之危亡,“非亟行宪法不为功,盖宪法为振兴邦国之本,举君国之威权,人民之义务,立法、司法之权限,行政、参政之机关,胥受成于宪法。宪法实国家之精神,而治平之模范也。”[14]

      《大公报》还从开民智通上下的角度分析了要求立宪的原因。指出西方富强之本在于“其民之智耳!”所以“欲全吾邦以富强,必先开吾邦之民智”。而“居今日而务开民智,除非设议院以伸民权,兴社会以倡民意,更无善法矣!”因为“国家既予人民以举官之权,则人民自有国家之思想。”[15] 由是则上下情通,官民相连,国家富强为当然之事。

      同时,《大公报》也从国家安全的角度强调速行立宪刻不容缓。指出国家已面临着列强瓜分的危险,形势岌岌可危,“俄人之于东三省也,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之知矣,……英之于威海,德之于青岛,往事班班(斑斑)。”[16] 长此以往“我中国必为万国之属地,我中国人必为万国之牛马。”[17] 告诫国人“劣者必败,弱者必亡,优者必胜,强国必存。……此天演之公例,即进化之公理也。”[18]

      此外,从社会发展的宏观前景预测,《大公报》认为当今世界恰是专制立宪两政体递嬗的时代,“征之列国,知世界必回归于立宪而后已。”从借鉴他国富强经验的角度出发,“居今日而欲振兴中国,采五大洲之良规,剔四千年之积弊,贫一变而为富,弱一变而为强,其必以君主之国而行立宪之法,最为当务之急也。”[14] 把立宪视为各国富强的通用法宝。它还指出中国之所以遭受外侮是由于无治外法权,而“欲收治外法权,必自立宪法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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