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当人们将目光集中在英国的YBA(英国青年艺术)现象上时,另一种全球性的艺术现象也正在形成。法国哲学家、艺术批评家和策展人尼古拉斯·波瑞奥德(Nicolas Bourriaud)把它命名为“关系的艺术”(Relational Art), 并以专著《关系的美学》( relational aesthetics)来阐释这种新的艺术现象。① 这是1990年代以来第一个从理论上全面概括当代艺术面貌的大胆尝试。从欧洲、美国到澳大利亚,欧美艺术界近年来出现了一系列关于“关系的艺术”的讲座。人们对这种新的艺术现象投以关注的目光:难道艺术界已多年不见的新美学主义或艺术运动又出现了? “关系的美学”这种称谓比YBA(英国青年艺术)显得更加富于雄心。② YBA的影响虽大,毕竟只是限于英国的艺术现象,而“关系的艺术”所概括的是欧洲乃至整个当代西方艺术体系中出现的整体性艺术现象。YBA只是归纳某一种艺术群体和现象, 而与“关系的艺术”相连的“关系的美学”是在更广泛的理论层面上的论述。在波瑞奥德策划的展览中,甚至也包括了一些YBA艺术家,如布洛克(Angela Bulloch)、吉莉安·维艾瑞英(Gillian Wearing)等人。 波瑞奥德的“关系的艺术”理论试图给予当代美学目标一种新的解释。这个目标不再是实质性的观念定义,而是与其他哲学理论相互关联的概念。而由法国异军突起的“关系的美学”近年来的影响力几乎可以与英语国家流行多年的“视觉文化学”相提并论。那么所谓的“关系的艺术”到底是什么?艺术,或者说人们看待艺术的方式,又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呢? “关系的艺术”这个术语最早出现在波瑞奥德为法国的艺术杂志《艺术文献》主笔撰写的文章里,他在1998年出版的论文集《关系的美学》(Relational Aesthetics)中正式提出了这个新的艺术理论。③ 在书中,波瑞奥德把关系的美学定义为:“评判以表现、制造或者推动人的关系为基础的艺术作品的美学理论。”他认为,注重关系的美学的艺术家并不是因为形式、主题或图像相互类似,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是他们的理论共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们作品的共同特征是探讨社会交换的方法、美学经验上的相互作用、不同的交流过程及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关系。 接触展:从1990年至今的关系艺术 2002年秋天,圣弗朗西斯科艺术学院(San Francisco Art Institute)推出了一个名为“接触:从1990年至今的关系艺术”(Touch:Relational Art from the 1990s)的展览,集中了“关系的美学”旗下的主要艺术作品。④ 与其他多数当代艺术展特别是YBA引起轰动和广泛争议的“感性展”相比,“接触”展的内容相当温文尔雅,没有特意设置的挑衅性,但是展览在艺术界还是相当引人注目。波瑞奥德通过展览做了两件雄心勃勃的事:第一、他大胆地概括了90年代艺术的总体面貌,并把他本人捕捉到的现象命名为“关系的艺术”(Relational Art);第二、他侧重于处理当代艺术有关公共和私人空间的根本性问题,展示了艺术与社会的相互作用,使有关“关系的美学”的探讨深入到艺术展览制度之中。 在“接触”展中,“关系”(relation)是展览最基本的主题,所有的作品都涉及到艺术与观众的“关系”。比如吉泰尔(Andrea Zittel)的《陷阱床》(1995/2002)用木头和地毯铺成,从上面望下去。它的形状就像一个没装水的平面浴盆,人们可以在这一小块地方随意休息。尽管这个所谓的床造得很细致,像是件可以放在会客厅的家具,甚至还配有像是可以放东西的隔断板,但是它却没有明确的功能。吉泰尔并不想提供给我们运用它的方式,他把这个古怪的装置放在那里,让我们自己去体验和触摸,让观众自己想象并制造成自己想要的东西。 泰拉万尼亚(Rirkrit Tiravanija)坚持用与观众沟通的方式创作。在“接触”展中,他与一群青年艺术家(其中部分是学生)合作,利用圣弗朗西斯科艺术学院的厨房组织了一份30人的自助餐,参与者边吃边交谈。这类作品使人联想起90年代美国流行的萧条艺术,例如斯波里(Daniel Spoerri)的作品《无题》(1995)所展示的一次聚餐后带着残羹剩饭痕迹的杯、盘、刀、叉。这样的作品本身就很容易被人当作是垃圾,而美术馆对这类作品的收藏也难免被人嘲笑为迷恋“皇帝的新衣”。泰拉万尼亚的创作与之不同的是,他把整个过程而不是剩下的垃圾废物当作艺术,他注重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聚会的过程,人们的交流,包括笑话、尴尬、品尝食物的快乐,都成为整个艺术作品的一部分。 帕尔多(Jorge Pardo)的作品直接表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他的《乔治·波卡里的肖像》(1995)尽管冠以肖像画的标题,其实与传统肖像画相距甚远。作品展示的是艺术收藏家波卡里(George Pocari)的一个大书架,上面放着波卡里所有的藏书。艺术家通过书架上的书和它们摆放的方式让观众去猜想波卡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如他喜欢阅读和收藏什么样的书,为什么在他的书架上导演伍迪·埃伦的书被放在最上一层,而莎士比亚却在最下方?艺术家设计了一个谜语,要求参与者共同完成。这样的作品令人想到,如果我们要纪念一个人,也许这样一个书架比一个简单地刻着人名和生卒年月的墓志铭更有价值,至少它为我们了解一个陌生人的生活提供了更多的内容。 同样表现人们情感和记忆主题的是放在画廊角落里的一堆糖果。冈萨雷斯·特瑞斯(Felix Gonzalez-Torres)的作品《无题:罗斯》(1997)展示了作者和他的爱人罗斯在意大利时共同分享的糖果。而在罗丝去世后,这些简单的糖果寄托着他对她最深沉的哀思和最甜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