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硕研究之回顾与省思(之二)

作 者:

作者简介:
万新华,南京博物院古代艺术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江苏 南京 210000)

原文出处:
艺术探索(广西艺术学院学报)

内容提要:

吴昌硕一生精勤于艺,诗书画印冠绝一代,开创了一代新风,予后世以深远的影响。关于他的全面造诣与煌煌业绩,几十年来已有大量的传记、年谱、书画集、诗稿、印谱、译述出版,各种有关的研究亦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本文拟对数十年来中外学者的吴昌硕研究成果作一概要回顾,并对未来吴昌硕研究的发展提出一些个人看法,希望有助于该研究课题的进一步深入和拓展。


期刊代号:J7
分类名称:造型艺术
复印期号:2006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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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吴昌硕研究的省思

      纵观20世纪中期以来,有关吴昌硕的研究著作和论文洋洋大观,归纳其内容,大约可分为如下两类:

      (一)生平传记的撰述和文献材料(年谱、谈艺录)的整理,建立吴昌硕研究的基础资料。吴昌硕毕竟离现在不是十分遥远,再加上近年来对其史料的发掘、整理,吴昌硕生平已十分明朗,基本没有能引起广泛讨论、商榷的焦点、疑点问题。今后的方向,就是在已有的材料的基础上深入挖掘,进一步深化对其生平和思想的研究。

      (二)对吴昌硕绘画、书法、篆刻三个方面的艺术风格特色的探讨较为深入,成为目前吴昌硕研究最主要的组成部分。研究者在吴昌硕的师承、风格演变、历史地位及其影响等方面,都取得了比较重要的成果。相对地说,大陆研究者在总体把握上存在优势,特别是对吴昌硕艺术美学的分析,具有综合、概括之功,丁羲元、梅墨生等人都有这个方面的极好阐述;而台湾研究者在微观研究方面有独到之处,他们往往能通过图像的对比分析,演绎出吴昌硕艺术的发展脉络、演变轨迹,特别是陈肆明的研究,具有经典的意义。这种差异当然是由研究方法的不同而造成的。通过对比发现,对吴昌硕书法的研究相对薄弱,有价值的论文不多,虽然也有王冬龄、李光一、许宏泉的初步研究,(注:王冬龄《吴昌硕的书法艺术》(《书法丛刊》1994年第2期)对吴昌硕作过粗略的叙述;李光一《遁入〈猎石〉成珷玞——浅谈吴昌硕书法成就在其整个艺术中的作用》(《书法艺术》1995年第4期)在王文的基础上取得明显的进步,他对吴昌硕书法历程做了简单的分期,并阐述了各个阶段的风格特点,并归纳出其发展轨迹;许宏泉《关于吴昌硕、黄宾虹篆书的比较研究》(《书法之友》1997年第3期)则通过吴昌硕、黄宾虹的对比研究进一步深化了吴昌硕的风格,指出吴昌硕书法的价值和意义。) 但有待深入的地方还颇多,如吴昌硕书法的风格演变、与同时代书家的对比研究等。

      其次,吴昌硕研究的方法,特别是大陆的研究方法尚有待精进。如前所述,美术史的研究分为“内向观研究”和“外向观研究”。长期以来,传统的中国美术史研究方向、目的和方法,大体有二:一是为了更好地画好画、鉴赏好画,所以,美术史研究对于书画的创作、鉴赏具有主宰作用,其方法侧重于“怎么画”;其二是为了更好地研究历史,作为形象的史料,来辅助对于文献资料的认识,其方法侧重于“画什么”。这些研究方法相对陈旧,而且著述方式也相对老套。但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西方的中国美术史学方法传入中国大陆,由此一批中青年美术史学者提出了一个所谓“独立人文学科”的方向,其研究方法重在美学、哲理、文化、心理等方面,侧重于“为什么要这么画”和“为什么画这样东西”。[19] 虽然这种方法较适合于中国山水画、人物画的研究,由于花卉画自身受题材所囿,其思想内涵并不像前两者那样深刻,商品化条件下的吴昌硕花卉画更是如此。虽然,中、西方的研究方法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但是研究者大可以“内向观”“外向观”相结合的方法,并通过图像学、风格学的途径,将吴昌硕绘画还原到当时的社会文化领域内去关照,视野必将更为开阔。由此而假以时日,大陆的吴昌硕研究必将取得突破。然而,浮躁不安、哗众取宠、急功近利是今天社会的普遍风气,并深深影响着中国美术史学界。“历史学研究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你要取得成就,就必须要有板凳要坐十年冷的精神;历史学也需要悟性,但更需要笨工夫,如果耍小聪明,想方设法走捷径,那你永远不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工作者。”[20] 据笔者初步统计,各类文章有400余篇(本)之多,而大陆近30年来发表的占近4成,数量相当惊人。但仔细考察,其中具有研究价值的实在不多,大都为空泛之谈,而且内容雷同,难免有“烧冷饭”“剪刀加浆糊”之嫌。上海大学教授徐建融在谈到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美术史著述现象时就感叹:“中国绘画史论的文字,其数量起码是前世各代总和的30倍,而能够传世的估计不到前世可传世总和的三分之一!印刷垃圾之多,浪费人力、物力、财力、读者的精力之巨,已经达到惊人的地步!”[19] (p74-90)大陆的吴昌硕研究也显然存在这种问题。这里所暴露的,有方法问题、学风问题,也有学术道德问题,值得人们深思。这也是当前美术史学界最为突出的重要现象之一。

      以上笔者粗略说明了当前吴昌硕研究的得与失。接下来,笔者再仅就管见所及,叙述今后有待深入的几个问题,以就教于方家。

      (1)吴昌硕花卉画研究。迄今为止,论及吴昌硕花卉画的文章不少,通论性的研究已具一定规模,大多对其美学风格进行诠释或是印象式的总体概述,但平心而论,大陆学者尚缺乏真正深入而系统地探讨其花卉画风格的发展脉络和演变历程的研究。

      当前,吴昌硕绘画作品散佚海内外,研究者可从资料整理入手,以进一步拓展吴昌硕绘画研究。譬如,对吴昌硕的每一幅作品进行现代著录,从尺寸、作品质地、图像分析等,尽可能地组织人力去调查编目,从而确定真伪,制止市场上赝品流行,以加强吴昌硕绘画作品的真伪研究。当然,这项工作极其庞杂而艰苦,需要投放大量的人力。但随着这一工作的深入展开,目前吴昌硕作品在市场上的混乱情况将得以改变。其次,在此基础上,将吴昌硕绘画风格选择,以及笔墨、构图、用色、题款特点等一系列课题进行微观研究,并按创作时间的先后排列,进行深入对比分析,阐述其风格之内在演变规律,这对全面研究吴昌硕绘画风格仍是十分必要的。吴昌硕中晚年以花卉画创作为主,他的绘画记录了其晚年的生活经历,所以吴昌硕的花卉画,仍应是今后一段时期内的研究重点。

      (2)吴昌硕绘画、书法、篆刻之间的内在关联问题。吴昌硕以书、画、印三者高度结合而独领风骚。以往的研究者都注意到,吴昌硕绘画中得力于石鼓文篆籀线条炉火纯青的运用,也作了粗略的分析,但是,对于这三者之间的内在联系,尤其是对其书法、篆刻如何具体运用于绘画创作之中,缺乏细致的研究。虽然台湾、韩国的相关研究已有一定水平,但由于学术交流的相当滞后,其成果并没有对大陆产生明显影响。今后在这方面的研究,还有待大陆的研究者加强。

      (3)吴昌硕的山水人物画研究。虽然吴昌硕一生以花卉画创作为主,但也偶尔从事山水、人物画的创作,而且风格也十分突出。有关这方面的研究还十分欠缺,就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仅丁羲元发表过《平生足迹半天下:吴昌硕山水人物画论》(载《名家翰墨》总第38号,1993年3月)一文,对其作了总览式的分析。实际上吴昌硕的山水画极有特色,其艺术观念对20世纪30年代上海的山水画坛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金石写意成为当时山水画的主流风格。因此,加强吴昌硕的山水人物画研究,对探讨20世纪前期山水画风格也有促进作用。

      (4)吴昌硕的古体诗研究。吴昌硕是个全面的艺术家,诗文修养极深,他的题画诗往往加强了其绘画的文人内涵,因此,他的诗在其整体艺术中占有重要地位。前些年,有人披露吴昌硕不会写诗,他的诗是请人代笔的。这种错误的观点纯属无稽之谈。其实吴昌硕的诗极见功力,在当时还颇有诗名。[21] 近年来有人对吴昌硕的题画诗已作了整理,分门别类,对其进行言简意赅的点评,使人们大致领略了吴昌硕诗作的风采(具体参见前文对光一《吴昌硕题画诗笺评》的介绍。)在此基础上,郑雪峰在《中国书画》2003年第5期上发表《文章有力自摺迭——简说吴昌硕诗的艺术风格》,对吴昌硕诗的风格做了初步研究,略及其诗的渊源、特点,但仅是一个粗略的轮廓式论纲。对一生创作过几百首诗的吴昌硕来说,这些显然还是不够的。因此,全面考察吴昌硕的诗,进一步研究诗在其绘画中的作用,当是十分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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