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人”与人的问题之阐释方向

作 者:

作者简介:
陈立新,武汉大学哲学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2 徐惠茹,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学院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1

原文出处:
哲学动态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6 年 1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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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0—0 [文章分类]A [文章编号]1002—8862(2006 )08—0007—04

      目前关于人的问题的研究中,国内学界很多研究者都认同马克思“现实的人”思想所开辟的思路。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穷尽了马克思关于人的问题的理论思考,马克思的思想仍有极其重要的具有导向性意义,这一点还没有被充分认识。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一条中,马克思指出,旧唯物主义的缺点在于“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来理解现实,放弃了对“能动的方面”的认识;唯心主义虽说发展了“能动的方面”,但却执迷于思维的绝对性,把能动性抽象化,能动性脱离了现实。在这种情形下,马克思的“新世界观”强调从“感性的人的活动”出发理解现实生活。我们认为,马克思在这里不仅说明了“感性的人的活动”亦即实践原则的基本内涵,而且将这一原则当作“新世界观”的核心原理,即马克思哲学中的存在论的基本原则。以“感性的人的活动”为思考的原则,马克思就在存在论上与旧哲学划清了界限。马克思把被“自我意识”或“感性直观”所描画和抽象的“人”,还原到现实生活。在这个时候,马克思已经不可能像近代哲学家那样,热衷于归纳出某种关于人的不变的“本质”,即那些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普遍性。马克思所理解的人的本质,需要在感性的人的活动这个存在论前提下进行。马克思在存在论上实现的突破,对于我们研究人的问题具有重要意义,为我们指出了理解人的正确方向。

      一 现实的人的合理“看”法:从抽象态度到实践态度

      在人的问题的研究中,现实中的“有生命的个人”都不可能摆脱“生物学因素”的困扰,当然人也不能离开思维和理性的特征,许多关于人的理解大都出自于此种“看”法。诸如“自然属性是人之为人的前提”,人是具有意志、理性等特性的动物等观点,归纳出这样那样的“特性”,均可视之为这种“看”法的表现。可以肯定的是,此种“看”法形式上离人很近,实质则离人最远,因为如此所看到的人仅是一种生物,至多只是比其他生物多了一个“思维”属性的生物。既然是一物,人便与其他物一样,是一个被创造、被规定的物,一个依靠并时刻都要追赶着某种已经预先规定的目标才能存活下来的物。与人的现实生存相对照,这种“看”法是一种让人游离于自身生命活动的抽象态度。在这种态度中,人需要一种生物或者理性的特性来支撑才能够立足,否则人就不成其为人。

      与此相反,以“感性的人的活动”为原则,马克思提出要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看”人。依照这种“看”法,虽然“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之而来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被视为“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但进入视野的“有生命的个人”,并不是这些个人的“生理特性”,甚至也不是他们所处的各种“自然条件”,而是基于“人们的活动”而来的“有血有肉的人”。我们自身的生命体验标明,马克思看到的就是“人本身”。就此可以说,马克思所说的“纯粹经验”的方法乃是切入人的现实生活过程的实践态度。正是按照这种态度,我们看到的才真正是“有生命的个人”,是“现实中的个人”,是不需要任何形而上学前提的“有个性的人”。

      人不能脱离生物性和思维性等特征,而且我们说人必须有社会性,但是不能说这些就是人的本质。人没有不变的本质,没有近代哲学一直寻找的那种确定性,那种非历史的确定性。以近代哲学的抽象性,寻找人的这种不变的生物性和思维性(意识性、主体性等)来界定人的本性或者本质,忽视人的历史性和变异性,把人的一种特性固定为人的不变的本质,这些不是马克思的意思。从实践看,现实的人没有永恒不变意义上的本质或者特性。

      二 人的问题的提问方式:从“人是什么”到“人何以可能”

      到目前为止,人们在思考人的问题时,习惯于以“人是什么”的方式来进行提问,答案固然很多,重要的是对这种提问的方式是否合法,却很少疑问。这种提问方式已然被普遍地使用开来,至今尚无式微的迹象。根据马克思的关于现实的人的思想,在研究人的问题的时候,应该对这种提问方式进行审视。

      按照“人是什么”的提问方式来思考和探讨人的问题,确实可以为人归纳出一个“本质”。不过,由于人作为一个“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从来不会停留于一个凝固不变的抽象“本质”上,而是现实地感性地生存,并以此种方式标明自身的现实性,所以,用人是什么的方式来进行追问,即使为了颂扬人,那也纯属形式上的重视。我们由此看到的人的“本质”,乃是提问者凭借抽象思辨等内在能动性而削平了个别差异的人的某种普遍性。在这种情况下,人的现实的感性生命被掩盖了。既然如此,破除“人是什么”提问方式的垄断,就是一件重要的迫在眉睫的事情。马克思在批判近代理性形而上学的哲学革命中,已然先期开始了这个工作。

      马克思明确批判费尔巴哈只把人看作是“感性对象”的做法,提出要把人看作是“感性活动”。马克思的寓意在于,先有了人的存在——通过人的现实生存活动表现出来,然后才有人作为对象这回事。就此而言,虽说在人作为对象的情况下或许能够以“人是什么”的方式来提出人的问题,但如此这般地提问,不适合用来追问人何来何去的这样根本问题。这种提问方式无济于事。应该说,在马克思的语境中,人的问题最为深刻亦能切入根本的提问乃是“人何以可能”。这种提问方式超越了满足于抽象议论所谓人的“本质”的态度,超越了事实层面的“是”或“不是”的纠缠,指出了人的现实生存具有超乎一切的优先性,由此确立关于人的问题的立论及其视野的合法性在于人的历史性生成及其规律。

      因此,按照“人是什么”的提问方式进行探索,无论说明人是什么,必然指向一个先在的目标,要求人持之以恒地予以追求和坚守。这样一来,人仅有一个典型特性——现成性。此种提问不仅错失了人的本真之性,而且堵塞了人通过自身而生成并生存的正确道路。按照“人何以可能”的提问方式来思考人,首先直接彰显了人通过自身的活动来创造自身,以及人的生存具有一种敞开性。我们由此所看到的人,就不是万众一面的模式化,而是各个有别的特殊性,是充满生气的感性生命。可以相信,如此表达的才是人的现实生活过程的实际。在这种情况下,不只是说人的问题研究获得了合法的视野,尤为重要的在于终结了对人的问题的臆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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