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8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6198(2006)04-0028-05 马克思的“共同体人论”是对“异化人论”的超越和扬弃,是对“社会关系人论”的升华,是马克思人的本质理论的精髓和价值核心。研究马克思的共同体人论,对认识当代人特别是和谐社会关系中人的现实关系本质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一、人的本质是共同体 马克思的共同体人理论源于异化人论。马克思认为,早期的自然人生活在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结成的共同体中。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关系绞碎了这种共同体纽带,人们彼此漠不关心,人沦为异化的人。“在货币关系中,在发达的交换制度中……人的依赖纽带、血统差别、教养差别等等事实上都被打破了,被粉碎了(一切人身纽带至少都表现为人的关系);各个人看起来似乎独立地……自由地互相接触并在这种自由中互相交换。”[1] 但是,在发达的交换制度中实现的人的独立“只不过是错觉”,“确切些说,可叫作——在彼此关系冷漠意义上——彼此漠不关心”[2]。“毫不相干的个人之间互相的和全面的依赖,构成他们的社会联系。”[3] 人的社会关系和生产关系都被异化为物的东西,“把在生产中以财富的各种物质要素作为承当者的社会关系,变成这些物本身的属性(商品),并且更直截了当地把生产关系本身变成物(货币)”[4]。人的自由和解放只有通过建立新的社会关系,即联合起来的共同体才能实现。“个人力量(关系)由于分工而转化为物的力量这一现象,不能靠人们从头脑里抛开关于这一现象的一般观念的方法来消灭,而是只能靠个人重新驾驭这些物的力量,靠消灭分工的办法来消灭。没有共同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5] 共同体是人的自由本质和社会关系本质的现实形式,“在这个共同体中各个人都是作为个人参加的。它是各个人的这样一种联合(自然是以当时发达的生产力为前提的),这种联合把个人的自由发展和运动的条件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而这些条件从前是受偶然性支配的,并且是作为某种独立的东西同单个人对立的”[6]。马克思认为只有在共同体中人才能占有对象,占有自己同世界的一切关系,从而全面占有自己的本质。“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质。人同世界的任何一种人的关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思维、直觉、感觉、愿望、活动、爱,——总之,他的个体的一切器官,正像在形式上直接是社会的器官的那些器官一样,通过自己的对象性关系,即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而占有对象。”[7] 马克思把人的社会关系本质、自由本质以及全面性本质都置于现实的共同体之中,没有共同体,人与世界就处于“毫不相干”的异化关系之中,个人就会“受抽象的统治”[8]。 现象学受马克思的影响,也提出了共同体概念,并把共同体看作是人的本质状态。胡塞尔指出:“作为一个个人活着就是生活在社会的框架之中,在其中我和我们都一同生活在一个共同体之中,这个共同体作为一个视界而为我们共同拥有。”[9] 胡塞尔的“共同体”就是现象学的核心概念“主体间性”,就是各个主体之间的和谐关系。但胡塞尔的主体间的共同体是由“先验自我”、“纯粹意识”构成的,远远地脱离了现实世界。现象学社会学家许茨把胡塞尔的先验共同体拉到了日常生活和工作世界,在较为微观的层面上具体展现了主体间和谐共同体的生活、工作、沟通、理解、交往等关系。这些思想可视为是对马克思共同体人论的一个佐证和具体层面的拓展。马克思的共同体是以社会关系特别是物质生产关系为基础构成的人与人的联合体,其理论研究的眼界和层次远远高于现象学对个体意识和个人关系共同体的研究和描述。 二、“共同体的本质是人的和谐关系” 人的本质是共同体,共同体的直接标志是联合、合作的人的群体。从共同体的内涵看,共同体就是以一定的物质关系和精神关系、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为纽带联合起来的人的群体。它的本质是人与人、自然、社会的和谐发展关系。“一般地说人同自身的任何关系,只有通过人同其他人的关系才得到实现和表现。”[10]“社会关系的含义是指许多个人的合作。”[11] 没有联合、合作就没有和谐,就没有交往,就不能发生关系,社会关系就成了虚假的或异化的关系。共同体的根基是“共同占有生产力总和”。在自由人联合体中,“能够实现自己的充分的、不再受限制的自主活动,这种自主活动就是对生产力总和的占有以及由此而来的才能总和的发挥”[12]。人的共同体本性就是和谐本性,共同体人就是和谐人,人对共同体的追求就是对人的和谐关系的追求。马克思的共同体人论就是和谐人论。 马克思认为共同体和谐关系的维度,不仅包括人与人、社会的和谐,还包括人与自然、技术的和谐,“生产力、资金和社会交往形式的总和,是哲学家们想象为‘实体’和‘人的本质’的东西的现实基础”[13]。生产力直接表现了人的技术关系和自然关系,这些关系构成互相制约互相促进的和谐共同体。他从工艺和工业技术的视角揭示了人与技术、自然和社会的和谐共同体关系。“工艺学揭示出人对自然的活动方式,人的物质生活的生产过程,从而揭示出社会关系以及由此产生的精神观念的起源。”[14] 如果离开技术关系和自然关系,只讲人的社会关系,又把社会关系归结为生产关系,把生产关系归结为所有制关系,就把人简单化和抽象化了。在人的自然关系和技术关系如此重要的今天,把自然关系和技术关系从社会关系本质中排除,是极其片面和有害的,必然导致忽视人与自然、技术的和谐共同体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