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在创立新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同时,实现了人的全面发展理论的根本变革,把实践尤其是物质生产实践当作人的全面发展的根本基础,把人的全面发展看作是实践发展的历史产物,由此引申出一系列唯物主义人学观念的变革。 一、社会——人的全面发展的历史空间 马克思的社会概念是他批判费尔巴哈类概念的结果,也是他研究政治经济学、解剖资本主义社会的结果。在青年恩格斯的影响之下,马克思从1844年初开始,集中主要精力研究政治经济学。通过对资产阶级国民经济学的深入批判研究,马克思日益认识到经济学中所探讨的若干基本经济事实和大量现实课题,是无法用思辨逻辑去一一加以化解的,必须从中找出符合实际发展的现实逻辑。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之后,随着对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深入,马克思逐步抛弃对人类概念的费尔巴哈式的理解,开始试图从人对物质生活资料的依赖中推导出人们之间必然的相互关系。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随着新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创立,马克思的新社会观也随之建立起来。从马克思新社会观的原初语境看,社会无疑是指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充分体现在马克思关于新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经典表述中:“这种历史观就在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把同这种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从市民社会作为国家的活动描述市民社会,同时从市民社会出发阐明意识的各种不同理论的产物和形式,如宗教、哲学、道德等等,而且追溯它们产生的过程。”(《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92页)在马克思看来,科学地把握社会的本质,一是要从物质生产实践出发,二是要将物质生产关系当作其它一切社会关系的基础,三是要从一切社会关系上去描述整个社会面貌,四是要阐明社会关系的具体的历史的性质。 1.从浪漫主义走向社会现实 马克思在科学认识社会本质的基础上,将社会当作人的现实基础和历史舞台:在这个历史大舞台上,人既是“剧作者”,又是“剧中人”。因此,马克思在实现社会观革命性变革的基础上,也就实现了从浪漫主义向社会现实的历史跨越。 浪漫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思潮,萌发于近代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的产生和发展一方面促进了生产力的飞速发展,带来了巨大的社会财富,促进了人类文明的进步;另一方面却造成了贫富两极分化、传统价值观念崩溃、道德沦丧、人性堕落。面对理想的“理性王国”的破碎,一些原先认为人类自身能够无限完善化的人,陷入深深的困惑与伤感之中,表现出了留恋古代社会、返回自然、厌弃工业文明的浪漫主义倾向。应当说,浪漫主义者看到了文明与文化、社会发展与人的发展、发展与代价的矛盾,等等。但是,由于他们没有历史地、辩证地看待这些矛盾,没有找到消解这些矛盾的有效途径,徒有悲观和失望,因而最终走上了消极倒退、逆历史规律的错误道路。表现在人的全面发展问题上,浪漫主义者对古代人的原始全面性流露出深情的向往和无限的眷恋,却没有想到这种全面性是与落后的生产力和贫乏的社会关系相适应的,更没有想到人的发展总是以社会为基本空间和现实基础的。因此,他们只能在想象中勾画人的发展的未来图景,最终使人的全面发展学说陷入空想。 马克思从物质生产实践出发,深刻地批判了资产阶级学者的浪漫主义倾向,将人拉回到现实社会中来,把人的发展建立在社会发展的现实基础上。 的确,资本主义的私有制和异化劳动造成了人片面而畸形的发展,社会的发展与人的发展出现了严重的脱节和分离。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无情的批判,主张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彻底的革命改造。马克思的批判是一种充满历史辩证法精神的批判。马克思对资本主义进行批判的同时,也对资本主义的革命作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全面揭示了资本主义的文明成果对人的发展的积极意义:第一,资本主义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和丰富的物质财富,形成了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体系,这提供了人的全面发展的可能性。第二,资产阶级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形成了世界交往,为人们占有全人类的文明成果、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条件。第三,资本主义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和物质财富,建立起丰富的社会关系,这是构建共产主义社会的条件。正是在这种辩证的分析批判中,显示出马克思一开始就从社会现实条件出发考察人的全面发展的坚定立场和彻底的唯物主义精神。 2.人的发展和社会发展的一致性 从浪漫主义走向社会现实,表明马克思将人的发展和社会的发展统一了起来。马克思在社会发展“三形态说”中,既揭示了社会的发展规律,又揭示了人的发展规律,指出人的发展与社会的发展是相一致的,即人的依赖性与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相一致,人的独立性与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相一致,自由个性与共产主义社会的发展相一致。辩证地看待人的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关系,正是马克思人的发展理论的伟大之处。 人的发展与社会的发展的一致性突出地表现在:人的发展既决定于社会的发展,又决定着社会的发展。一方面,人的发展决定于社会的发展。在人的存在和发展过程中,任何人都会遇到前一代人创造的生产力、生产关系等物质生活条件,这些既有的东西规定着人的本质,制约着人的发展。人的发展状况总是与现有的生产力和社会关系的发展状况相适应的。另一方面,人的发展又决定着社会的发展。人是社会的主体,是社会发展的主体力量。通过实践,人不断地发展自身的力量,积极地改造自然和社会,创造新的生产力和社会关系,改变社会物质生活条件。正是人类自身力量的不断发展,才导致社会形态的更替和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总之,人既是社会发展的原因,又是社会发展的结果;既是历史的“剧作者”,又是历史的“剧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