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传统观点,马克思主义有三个来源和组成部分:三个来源即德国古典哲学、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和法国空想社会主义学说;三个组成部分即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学说。近年来,理论界不时有人对这一观点提出不同看法。应该说,不同看法的提出有利于人们深入地思考相关问题,而对此展开讨论,无疑将更有利于人们正确认识和科学运用马克思主义。 有论者认为,“三个组成部分”说是对马恩经典的一个误解,那些主张以《反杜林论》的三编来说明马克思主义包括“三个组成部分”的观点忘记了一个基本事实:“恩格斯写作《反杜林论》的目的不是为了正面地阐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而是为了批判杜林的思想体系。杜林分别从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理论三个方面对马克思主义进行攻击,因此,恩格斯就从以上三个方面进行了反批判。”(郭大俊) 上述说法似乎也忘记了一个基本事实:杜林当年挑战马克思、攻击马克思主义的三大本著作也是论战性的著作。如果马克思主义本身不包括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学说“三个组成部分”的话,杜林又怎么能从这三个方面对马克思主义进行挑战呢? 当然,恩格斯写作《反杜林论》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对杜林进行反批判,而不是为了从正面阐述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但是我们也决不能将批判和正面阐述二者绝对地对立起来。事实上,在马克思和恩格斯进行正面阐述的地方,常常夹着对前人和时人观点的批判;而在批判这些观点时,也总离不开正面阐述自己的观点。《反杜林论》也是这样。恩格斯在1878年为该书写的“第一版序言”里说:“这样做使我在这本书所涉及到的很不相同的领域中,有可能正面阐述我对这些在现时具有较为普遍的科学意义和实践意义的争论问题的见解。”他还提出,“希望读者也不要忽略我所提出的各种见解之间的内在联系。”(《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344页)在1885年写的“第二版序言”里,恩格斯又指出:“本书所批判的杜林先生的‘体系’涉及非常广泛的领域,这使我不能不跟着他到处跑,并以自己的见解反驳他的见解。因此消极的批判成了积极的批判;论战转变成对马克思和我所主张的辩证方法和共产主义世界观的比较连贯的阐述,而这一阐述包括了相当多的领域。”(同上,第347页)而1894年“第三版序言”在讲到对马克思所写的第二编第十章《〈批判史〉论述》所作的重要增补时,他还指出:“在原定作为报刊文章的初稿上,我不得不把马克思的手稿大加删节,而恰恰在所删节的部分里,对杜林的主张所作的批判,与对经济学史的独立的阐述相比较,远远退居次要地位。但是这些阐述恰恰又是手稿当中甚至直到现在还具有重大意义和长远意义的部分。我认为,自己有责任把马克思说明配第、诺思、洛克、休谟等人在古典经济学产生过程中所应占的地位的那些部分,尽可能完全地逐字逐句地发表出来;而他对于魁奈的《经济表》所做的解释就更是如此了,这个表对整个现代经济学来说,仍然是不可解的斯芬克斯之谜。相反地,凡是专门涉及杜林先生著作的地方,只要不影响上下文的联系,我都把它删掉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353-354页)从恩格斯的这些论述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恩格斯所强调的并不是论战性质,而恰恰是其中的正面阐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杜林从人们视野中的消失,其中正面阐述的意义也变得越来越重要。恩格斯后来在给伯恩斯坦的一封信里写道:“这本东西产生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影响,特别是在俄国。可见,尽管同不足道的对手进行论战不可避免具有枯燥的性质,但是我们百科全书式地概述了我们在哲学、自然科学和历史问题上的观点,还是起了作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第139页) 否定马克思主义“三个组成部分”说的观点还提出一个证据:“‘三个组成部分’说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内容”。理由是马克思的贡献有两个:一个是发现唯物史观,一个是发现剩余价值,而其实质都是关于社会主义的学说。对此,我们说,科学社会主义学说虽然很重要,但是,如果离开了作为其理论基础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它就成了无本之木和无源之水,而包括三个组成部分的马克思主义也就不再是一个科学的的和完整的理论体系了。事实上,在经典作家的论述里,唯物史观是属于马克思主义的哲学部分,而不是科学社会主义部分。恩格斯在《反杜林论》的第三版序言中说得很明白:“马克思和我,可以说是从德国唯心主义哲学中拯救了自觉的辩证法并且把它转为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和历史观的唯一的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13页) 至于马克思所发现的剩余价值学说,它理应归入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部分,而不是社会主义学说部分。恩格斯说:“经济学所研究的不是物,而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归根到底是阶级和阶级之间的关系”。(《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44页)在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中,剩余价值学说处于核心的地位,它当然应该属于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部分。对这个问题,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也讲得十分清楚:“这个问题的解决是马克思著作的划时代的功绩。它使明亮的阳光照进了经济学领域,而在这个领域中,从前社会主义者像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一样曾在深沉的黑暗中摸索。科学社会主义就是以此为起点,以此为中心发展起来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548页)在这里,剩余价值理论的发现首先照耀的是“经济学领域”,然后才是社会主义学说。 另有论者撰文说,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列宁关于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的观点是卓有见地的,但是,由于列宁没有读过马克思的人类学笔记,所以他的观点有偏颇之处。(俞吾金) 姑且不论列宁是否读过马克思的《人类学笔记》。就算列宁没有读过这些笔记,他对马克思主义的来源和组成部分的看法就一定是偏颇的吗?《人类学笔记》在马克思的著作里真有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吗?对此,我的看法是否定的。我们知道,所谓“人类学笔记”并不是马克思对这些笔记的说法,而是1972年这些笔记发表以后西方学者对它们的称呼;马克思当年摘抄这些笔记,也决不是为了创立什么人类学,而是为了满足写作《资本论》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