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批判与历史唯物主义的重构

——评詹姆斯·奥康纳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

作 者:

作者简介:
陈食霖,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人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4   陈食霖(1965-),男,湖南湘乡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副教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原文出处:
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内容提要:

詹姆斯·奥康纳的《自然的理由》比较系统地反映了奥康纳的“重构”历史唯物主义,建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思路和理论旨趣,奥康纳通过对包括历史唯物主义在内的整个马克思主义的种种责难进行了建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探索;奥康纳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批判是一种内涵制度批判和价值批判的生态批判,他试图建构在实践层面上的生态社会主义理论。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6 年 07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81X(2006)02-0140-06

      詹姆斯·奥康纳是北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代表作《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一书不仅系统地反映了奥康纳“重构”历史唯物主义,建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本思路,而且也反映了他以生态批判为视角,通过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制度批判,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引入生态社会主义实践的理论旨趣。

      詹姆斯·奥康纳声称要通过“重构”历史唯物主义,建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那么,在奥康纳视域中,他是如何认识和评判历史唯物主义的呢?虽然奥康纳对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提出了种种责难,但并不意味着他是反马克思主义的。因为奥康纳充分肯定历史唯物主义对资本主义批判的科学性和对社会发展的预见性,“正像马克思主义者所预见的那样,资本主义的政治、文化、社会与资本之间的深刻矛盾除了有其他方面有所表现外,更多地表现在日趋多重化和交叉化的财政金融危机和政治文化危机上。”[1] (第3页)“当今世界经济的主要轮廓几乎都可以从马克思的经典文本所凸显出来的理论视域中被解读出来。”[1] (第2页)奥康纳不是站在马克思主义的对立面来反马克思主义,而是试图深入到马克思主义理论内部,通过指认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缺陷来重构历史唯物主义的。

      首先,奥康纳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存在“理论空场”。在他看来,“对土地的挚爱,地球中心主义的伦理学以及南部国家的土著居民和农民的生计问题,这些政治生态学所关心的问题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实践中难道不是被遗忘了吗?答案是肯定的,是,绝对是。”[1] (第5-6页)其实,在马克思、恩格斯和其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那里,“的确存在着上述所论及的以及其他的一些理论空场”[1] (第6页)。因为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经典阐述中存在着对“丰富的生态感受性”[1] (第5页)的理论缺失,“只给自然系统保留了极少的理论空间”[1] (第7页)。

      其次,奥康纳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在两个重大方面是有缺陷的。“第一个缺陷是,关于生产力的传统观念忽视或轻视了这一事实,即这些生产力从本质上来说是社会的,它们包含着人的协作模式,这些模式是深深植根于特定的文化规范和价值观之中的。第二个缺陷是关于生产力的传统观念还轻视或忽视了另一个事实,即这些生产力既具有社会的特征,又具有自然的特征。”[1] (第436-437页)在奥康纳看来,由于历史唯物主义在对社会劳动的讨论中将自然与文化抽象出来,不可能找到将社会的文化和自然系统这两者都包含在内的内涵丰富的、成熟的“社会劳动”概念。

      那么,奥康纳的对历史唯物主义的上述责难是否成立呢?关于马克思主义中有无生态学思想,一度成为理论界探讨的重要问题。第一种观点认为,在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没有生态学思想,认为生态问题是一个现代性问题,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它尚不构成问题,或认为马克思一生中关注的主要是无产阶级的生存境况和解放问题,生态问题在马克思主义理论视野之外;第二种观点如法兰克福学派的阿多诺认为,马克思主义是反生态的,因为它过分强调了人与自然对立和冲突的方面,其理论中预设有人类中心主义的征服自然的理论前提。奥康纳不同意上述两种观点。在他看来,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具备一种潜在的生态学社会主义的理论视域”,“在他们的视域中,人类历史与自然界无疑是处在一种辩证的相互作用关系之中的;他们认知到了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本质”[6] (第6页)。这就意味着马克思主义和生态学运动并不存在必然的冲突,同时也意味着需要对历史唯物主义进行“重构”,而这种“重构”就是必须强调历史唯物主义的自然维度。应该说,奥康纳的上述观点,对于完善和丰富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至于奥康纳指责历史唯物主义轻视或忽视“生产力既具有社会的特征,又具有自然的特征”,我认为是缺乏理论依据的。首先,在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生产力的大量表述中,经常使用的是“社会生产力”、“物质生产力”等范畴,强调生产力实现的社会形式和生产力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得以实现,也强调作为生产力的构成要素——生产资料的自然性、客观性和生产者的自然属性。其次,奥康纳没有注意区分经典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恩格斯本人的思想)与马克思、恩格斯以后的自称是马克思主义者的思想,导致了他把对技术决定论、经济决定论者的马克思主义的批判混同于对马克思本人的批判。“对于‘人们彼此间的社会关系是在物质生活中生产和再生产出来的’这一表述,马克思主义者们是烂熟于心的;但是,他们对于另一个重要表述就知之甚少了,即‘人们与自然间的物质关系是在社会生活中生产和再生产出来的’”[1] (第437页),虽然奥康纳也曾区别过马克思本人与马克思主义思想谱系中的学者[1] (第69页)。显然,这里所说的“马克思主义者们”不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本人。我认为,奥康纳所指的“历史唯物主义”并非特指马克思、恩格斯所创立的唯物史观,奥康纳所指认的马克思主义并非就是指马克思、恩格斯所创立的理论体系,在一定意义上,是指自第二国际以来特别是苏俄所理解的“经济决定论”意义上的正统派的马克思主义。和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一样,奥康纳也存在着对包括历史唯物主义在内的马克思主义概念泛化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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