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6198(2006)01-0004-06 在俄罗斯,由于种种原因社会理论常常带有偶像化特征。由此,他们不仅把社会理论理解为被人的理性创造出来的概念的模型,而且看作是能够立刻拯救病人的一些通用良方。在俄罗斯社会理论领域中,迷恋和垂青马克思,只是一种单相思。马克思曾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反映出对俄罗斯的矛盾态度:“我一向讨厌俄罗斯人,而他们却把我捧在手里。”因此,孤立地评价马克思哲学遗产的地位与作用相当困难。 当然,对俄罗斯人的态度并不意味着他如此对待俄罗斯。马克思非常了解俄罗斯文化,他常引证普希金的诗。作为一个学者,他很明白这个超级大国对于全世界命运的意义。马克思晚年给查苏里奇写信,探讨俄国公社的作用不是偶然的。俄国公社,作为亚细亚生产方式,可能成为转向社会主义经营管理方式特殊的手段。 俄罗斯所表现出的这种对待理论的态度不是偶然的,这与几十年来信息匮乏和意识形态的限制密切相关。俄罗斯社会永远是一个思想批判的社会,这是历史的必然。在这个社会中,人们在政治方面间或经济领域的实践活动,总是被意识形态方式的巨大影响所笼罩,往往就是它的直接反映。通常,这些方式所涉及的不是达到近期实用主义效果的“眼前”认识,而是能够为所期冀的未来模式,牺牲“恶”现实的弥赛亚认识。 一 俄罗斯从来就没有不加区别地对待马克思,这一点在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方面,自1844年(从《德法年鉴》出版始),作为对俄国特别危险的人物,马克思的名字就已经在沙皇的密探局里登记了,为了使他一进入俄国即被认出并逮捕,在警察局之间散发了他的照片。沙皇的书报检查令指示,要和“共产主义思想传染病”斗争,而马克思被描述为一个无神论和造反精神的宣传者。 另一方面,马克思思想的传播事实上不仅未被封锁,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受到鼓励。这一点,当然是有原因的。 首先,俄国当局对思想的作用有一种传统的冷漠,人们害怕的是马克思本人,而不是他的著作。当局认为,俄罗斯不会接受马克思的思想。依我看,关于允许出版马克思译著的决定是亚历山大二世做出的:“没多少人读,更少人能懂。”结果,1848年《哲学的贫困》已在俄国出版,而在1873年人们翻译了《资本论》,而出版这部著作的布告,就刊登在政府的报纸上。第二个原因更怪:当局竟发现在马克思主义中有某种反对革命民粹派的成分,那个时候,民粹派被看作现存制度的根本危险。 这样,在俄罗斯,人们特别了解马克思的著作,知识分子赞颂他。马克思学说甚至传授给了沙皇的家庭成员:财务部长维特在给米哈伊尔·亚历山大维奇大公教授经济学时,对他讲述了马克思。事实上,还有一种奇谈怪论:在知识分子圈里,马克思主义在很大程度上被看作是一种趣味的理论,未必涉及俄国《近三百年》的现实。 无论马克思本人是否喜欢,在俄国,人们的确热爱他。革命时,佩带机枪的水手和士兵们带着他的相片投身世界革命;革命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列宁以及晚些时候的斯大林一起成为社会主义思想的象征。 二 苏联时期,人们像念咒语般引用马克思的语录,根本不读原著。并且,有一种怪论: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的一些原理运用到相反才是准确。按马克思所说,存在应该决定意识,现在,反过来了,温和点讲,被论及的观念形态的意识架构修改了存在。 结果,马克思及其理论在苏联造就了一系列神话。 第一,英雄神话,这和马克思的英雄形象相关。这种神话直接产生在日常生活感受之中,大批群众陷于其中。这里,马克思的形象具有革命的特征,特别直观。我们面前的画像中的马克思精力充沛、有着浓密的胡须,差不多就是圣经形象摩西的象征。马克思是民族英雄,他出生在德国,这在人们的意识中已退居第二位。他是我们的,是自己的英雄。很多地铁站、街道和最大的广场以他的名字命名。他的雕塑和肖像不仅充斥了街道、俱乐部和剧院,还充斥了所有的苏维埃政府机关。在国内,建造了世界上惟一的马克思与恩格斯博物馆,顺便说一下,这是很有趣的博物馆,在它里面可以随意得到完全非正统的关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介绍。 第二,我称为“观念的”神话,这是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马克思著作的知识分子设定的。这种神话的基础是存在着两个马克思。一方面,是“官方的马克思”,他的思想在中学和大学里广为宣传与讲授。另一方面,是未被读过的、不为人知的、没记入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里的一种形象,这个马克思是过分的乌托邦和人道主义的,这一时期的哲学被认为是相对“不成熟的”,并充满了人道主义与存在主义的色彩。一般认为,这是不完全的马克思主义的马克思,更准确地说,不是“苏联式”的马克思,没有出版的或只是被专家们所熟知的马克思著作并没有完全编入马列文选中。 区分为两个马克思的观念的神话,在大学哲学系的教师和学生中是很普遍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要摆脱国家意识形态控制的内心自由。对第二个马克思的认可,成为某种精神自由的标志,人文学科的知识分子喜欢这个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