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924(2006)01-042-047 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超越究竟在哪里?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问题,因为它关系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关于这个问题,马克思、恩格斯作了大量论述,但是关于这些论述的理解,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笔者认为,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超越,从感性的层面上看,是从感性本体论上升为感性生存论。 一 费尔巴哈的感性本体论是以感性存在作为哲学的出发点的。费尔巴哈恢复感性的权威,并不仅仅是恢复了感性经验的权威,而是恢复了感性存在的权威,这就使得他对感性的探讨由认识论上升到了本体论的层次。 1.感性存在是关系存在,而不仅仅是实体存在 首先,费尔巴哈认为,感性存在是心身的统一的关系存在。他说,身体是人的存在;夺去身体便是夺去存在;谁若已经是无感性,谁就已经不存在。所以,把人分割为身体和灵魂、感性的和非感性的本质,只不过是一种理论上的需要,在现实生活则没有这种分割。“生命、感觉、表象,就其本身说来,只能直接感知,是不能与生存着、感觉着、表象着的本质、主体或器官分开、游离的。”[1] (P194)费尔巴哈说,“在我看来,感性(Sinnlichkeit)不是别的,正是物质的东西和精神的东西的真实的、非臆造的、现实存在的统一;因此,在我看来,感性也就是现实。”[2] (P515) 其次,费尔巴哈认为,感性存在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存在。费尔巴哈作为本体论的感性,既不是纯粹的感性主体,也不是纯粹的感性对象,而是主体与对象统一的现实的感性本身。“感觉的对象不只是‘外在’的事物。人只是通过感觉而成为认识自己的对象——他是作为感觉对象而成为自己的对象。主体与对象的同一性,在自我意识之中只是抽象的思想,只有在人对人的感性直观之中,才是真理和实在。”[1] (P172)感性是人与自然直接性的、现实性的关联,感性首先是情感、意志、欲望的对象化,没有对象的感觉,没有对象的意志和没有对象的爱,不是真正的感觉,不是真正的意志,也不是真正的爱。同样,没有主体,也谈不上感觉、意志和欲望。不仅如此,费尔巴哈的感性是本体意义上的感性存在,是现实的人与自然的关系的存在,不是先有了人,先有了自然,再有所谓的感觉、意志和爱;而是说,感性存在的先在性在于感性存在就是人的存在,人的存在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存在。 最后,费尔巴哈认为,感性存在是人与人的关系存在。真正的人与自然关系存在、心身的关系存在,离开了人与人的关系,是无法理解的。感性存在首先是人的感性存在,而孤立的人的感性存在是不可能的,同样是无法理解的。正如费尔巴哈所说,“人是二个人生的,肉体上的人是这样生的,精神上的人也是这样生的。”[1] (P173)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人是类存在物,这是因为人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类存在,这就是人的类意识,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之所在。而只有在别人的身上,人才具有对类的意识;只有借助于别人,人才感到自己是个人。所以,费尔巴哈认为,人与人的交往,才是真理性最基本的原则和标准。 以前,我们总是把费尔巴哈的感性存在理解为实体存在,把费尔巴哈的感性存在仅仅当作感性主体(孤立的离开自然的人)或感性客体(离开了人的自然),而没有看到费尔巴哈的感性存在是关系存在,这样一直把费尔巴哈等同于旧唯物主义就不奇怪了。当然,旧唯物主义也讲关系,不过是一种“我——它”关系,而不是“我——你”关系。诚如马丁布伯所说,“‘我——你’本质上先于‘我’。而‘我——它’却发端于‘我’与‘它’之组合,因为‘它’本性上后于‘我’。”[3] (P38)所以,“我——它”中的“它”是我的对象世界或经验世界,“我——它”关系不是真正的关系,不是关系。无独有偶,马克思也说,“动物不对什么发生关系,而且根本没有关系;对于动物来说,它对他物的关系不是作为关系而存在。”[4] (P34)费尔巴哈的感性就是人与人的爱,是“我——你”关系存在。他说,“爱必须是双方的,即是以爱易爱,不同时使另一个人幸福,就决不能使自己幸福。相反地,我们愈是使别人幸福,我们自己也就愈幸福。”[1] (P134)同样,马克思也说:人们“只能用爱来交换爱,只能用信任来交换信任”。[5] (P108) 2.感性存在是知情意的统一 感性存在是关系性的存在,不是实体性的存在,进一步表现在感性存在是知情意的统一。 在认识意义上,感性是直观着的。费尔巴哈说,“科学从外向内,而生命从内向外;科学在深奥处寻觅生命,而生命只存在于表面;科学在感官背后寻觅本质,而本质却摆在感官前面。”[1] (P207)本质摆在感官的面前,是人能够而且必须直观到的,这是直接把握本质的直观,在这里,现象与本质是一体的,本质并不是现象之外的别的东西,而就是现象本身。在此,费尔巴哈对科学试图通过理性方法把握绝对本质进行了批判,表明了科学与人的统一观点。“人的感觉不同于动物的感觉,人的感觉是无限的,动物的感觉是有限的,动物以其自身物种的尺度来感觉,而人则能够以任何物种的尺度来感觉”。[1] (P251)可见,只有人的感觉是绝对的,是以自身为目的;所以,人不仅在直观中能够直观到对象,而且能够直观到直观自身。 在情感意义上,感性是爱着的。“上帝是情感的想象”——费尔巴哈与传统宗教哲学的不同在于把情感作为主体的宗教活动的本质。情感的对象是上帝,是人的情感的需要和满足。理性的对象是对象化了的理性,情感的对象是对象化了的情感。“只有在感觉之中,只有在爱之中,‘这个’——这个人,这件事情,亦即个别事物,才有绝对的价值,有限的东西才是无限的东西:在这里面,而且只有在这里面,才有爱的无限的深刻性,爱的神圣性。”“然而正因为‘这个’只在爱中才有绝对的价值,所以存在的秘密只在爱中显露。爱就是情欲,只有情欲才是存在的标记。只有情欲的对象——不管它是现实的还是可能的——才是存在的。”[2] (P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