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及现代性问题是当今学界讨论的热点话题。从词源学考证和社会发生学来看,现代性虽源于西方,但在今天,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步履加快,现代性已跨越民族国家的界限而成为一种世界现象。“人们即便在其一生中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现代性这个词,也能够成为现代主义者。”① 如何在全球化的现代性语境中建构一套中国的现代性问题意识和话语系统,从而明确中国的现代性选择,是一个关系到未来中国现代化健康发展和走向的问题。 现代性概念:描述与规范 现代性是一个错综复杂、颇富争议又充满内在张力的概念,要想对其作一确定的、规范性的界说,具有一定的难度,正像卡林内斯库所说:“现代性这一概念就像其他一些与时间有关的概念一样,我们认为能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但一旦我们试图表述自己的想法,就会意识到,作出令人信服的回答需要更多的时间。”②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借助许多不同的标识和描述,来追踪它的表现,把握和规范它的本质内涵,以期从中找到一个共同的语境来言说它、讨论它。 纵观人类的现代化史,人们大致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言说“现代性”的: (1)就历史层面而言,人们普遍认为,现代性起源于西方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它最初是指西欧国家从文艺复兴到大众传媒的崛起这段历史。欧洲中世纪封建统治结束后延续至今的西方社会形态是典型的现代社会。 现代性是一个具有强烈的历史意识和时间意识的概念。卡林内斯库认为:“只有在一种特定时间意识,即线性不可逆的、无法阻止地流逝的历史性时间意识的框架中,现代性这个概念才能被构想出来。在一个不需要时间连续型历史概念,并依据神话和重现模式来组织其时间范畴的社会中,现代性作为一个概念将是毫无意义的。”③ 从这个意义上讲,“文艺复兴是一个新的历史周期的开始,它完成了在意识形态上与时间的一种革命性结盟。它的整个时间哲学是基于下述信念:历史有一个特定的方向,它所表现的不是一个超验的、先定的模式,而是内在的各种力之间必然的相互作用。人因而是有意识地参与到未来的创造之中:与时代一致(而不是对抗它),在一个无限动态的世界中充当变化的动因,得到了很高的酬报。”④ 这说明,现代性内蕴着历史的进步性和时间的不可逆性。一方面,现代性与古代时期相对,表明是一个不同于过去的时代,它标志着一个时期的当前性或现在性;另一方面,现代性“意味着成为现代(being modern),也就是适应现时及其无可置疑的‘新颖性’(newness)”⑤。 (2)就社会层面而言,现代性指社会的一种类型、模式。“现代性指社会生活和组织模式,大约17世纪出现在欧洲,并且在后来的岁月里,程度不同地在世界范围内产生影响。”⑥ 它“是现代社会或工业文明的缩略语”⑦。现代性与现代化过程密不可分。处在现代性状态的社会被称作现代社会(modern society)。一个社会演变成为现代社会的过程就叫现代化(modernization)。工业化、城市化、世俗化、市民社会、科层制、殖民主义、民族主义、民族国家等历史进程,就是现代化的种种指标。就现代化过程来看,现代性并不是一个单一的过程和结果,它涉及到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不同层面。世俗政治权力的确立和合法化,现代民族国家的建立,市场经济的形成和工业化过程,传统社会秩序的衰落和社会的分化与分工以及宗教的衰微与世俗文化的兴起,都深刻地反映了现代社会的形成。社会理论家孔德、斯宾塞、迪尔凯姆、藤尼斯、帕森斯及吉登斯等都从不同方面揭示了现代社会的制度性特征,如由机械团结向有机团结、由特殊主义到普遍主义、由礼俗社会到法理型社会以及宗法等级制向市场制度的转变等。 (3)就文化层面而言,存在一个与社会范畴相对立和分裂的美学的现代性。卡林内斯库在《现代性的五副面孔》中对两种现代性特别是美学现代性的产生、核心和特征作了深刻的揭示。他认为,两种现代性的深刻分裂在于:一个是理性主义的,另一个是强烈批评理性的;一个是富有信心和乐观主义的,另一个是深刻怀疑并致力于对信心和乐观主义进行非神秘化的;一个是世界主义的,一个是排他主义或民族主义的。总之,社会领域的现代性从社会上讲是进步的、理性的、竞争的、技术的;美学现代性从文化上讲则是批判与自我批判的,它致力于对社会领域现代性的基本价值观念进行非神秘化。⑧ 美学概念的现代性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波德莱尔,他认为“现代性是短暂、瞬时、偶然”。根据波德莱尔的定义,现代性不仅仅是在其现时性、短暂特异性和瞬息内在性中被把握的现时,同时它还具有某种美的特性,这种特性不能模仿,只能靠人们自己去获得,靠自己感觉的敏锐性,靠自己面对新事物时的好奇去发现,它是一种现代性意识。美学现代性的核心价值观念是变化和新奇。在卡林内斯库看来,美学现代性是一个包含三重辩证对立的危机概念:一是对立于传统,二是对立于资产阶级文明(及其理性、功利、进步理想),三是对立于它自身。一方面它把自己设想为一种新的传统或权威,另一方面又不断背弃自身,通过视自己为“颓废”,加剧了其深层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