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技术与人的发展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桂芳,东北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辽宁社会科学院社会科学辑刊编辑部副研究员。(辽宁 沈阳 110004)

原文出处:
学术论坛

内容提要:

数字技术与人的关系是现时代哲学不可回避的重大课题,因此,必须反思数字技术。在发展数字技术的同时,加强对数字技术的选择、应用和控制,张扬数字技术对人的发展的正面影响,消解数字技术的种种负面影响。一方面,数字技术造成人与自然的疏离、摧残了人的主体性、使人具有两面性人格、带来了“电子公共牧场的悲哀”、导致不同的人面临不同的发展机遇和人的新的异化;另一方面,数字技术又空前增加了人的自由时间和极大地提高了人的活动能力、为人性的张扬提供了机制和动力,使人的社会关系得以全面丰富与扩展。所以,在数字技术时代,我们应弘扬数字文明的人文精神,用数字信息的价值来看待人的存在方式和意义,借助数字技术实现人的自我意识自由。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6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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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进入21世纪时,“我们所面临的不仅是资源危机、生态危机,还面临更深刻的危机:科技危机与伦理危机。这两种危机的实质都是物的进化抑制了人自身的进化,甚至导致人的异化,都是人的危机”[1]。数字技术越发展,它的正负作用也就越来越大,唯数字论、技术至上论、技术自主论的错误也越来越大。数字技术在新世纪的发展应更多地体现对人的关怀,促进人的自我完善,使物的进化与人的完善协调起来,才能克服数字技术发展日益凸显的负效应。为此,反思数字技术与人的发展之关系是现时代哲学不可回避的重大课题。

      一、数字技术的反思与批判

      数字技术,最初是对通讯和信息网络运用数据符号,即以0和1组合的比特数据,通过计算机自动的符号处理,把信息、文字、图像等作为自己的形式,进行信息交流的概括。虚拟化、话语霸权化、视像化、空间化、同谋化、代码化和非人化是它的典型特性。

      对技术的反思和批判从20世纪中叶以来,一直是哲学家们的一个中心话语。但是,现代科技的进步正是人类的工具理性不断地证实自己的力量的过程,在科学技术作为“历史有力的杠杆”和“最高意义上的革命力量”对人类历史起巨大推动作用的同时,技术还显示出对人的强大控制力。正如对技术持批判态度的学者埃鲁尔所说的:“技术变成自律的,它制造出一个无所不能的世界,具有自身的规律,拒斥一切传统。”网络的发展正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这一特征。数字技术的出现对人类的文化传播和生活方式是一次重大的改变。它以超大容量、超宽领域、高度自选择性打破了传统文化传播方式的局限性,以综合的、全面的社会服务功能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自由的、互动的交往空间和生活空间。但是,数字技术的这种巨大的影响不仅仅是积极的,同时也潜藏着消极的一面。

      随着数字技术越来越深入地渗透到人类的生活之中,人们的思维模式则越来越技术化和标准化,人们的求知模式越来越转向对单纯的、有形的信息和知识的获取,而忽视了对人自身的智慧和思想的追求。网络正在形成一种独特的文化类型,这种文化类型拥有自己的技术语言、自己的思维方式、自主的沟通标准,具有独特的生存状态,对人类表现出越来越大的统治功能,人在这种统治面前已经日益失去反抗的能力。人们对数字技术的依赖性增强,事实上意味着人们对数字技术的过分依赖。人们一方面享受着数字技术带来的种种便利,另一方面又不自觉地陷入技术崇拜甚至技术统治的境地,导致许多社会、心理、文化困境,甚至导致人的新型“异化”。数字技术的发展已经对人的自由、尊严、信念等根本价值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凯文·凯利说得好:“由于网络经济的性质为不均衡、分散、不确定、动荡和相对主义埋下了种子,意义和价值就失去了根底。简单说,用技术手段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们也根本无法解决。……在意义的巨大真空里,在无言的价值的沉默中,在没有比自我更伟大的事物可景仰的空虚里,技术——不论是好是坏——将形成我们的社会。由于当今缺乏价值和意义,技术将代替我们做出决定。我们将听从技术,因为我们现代人的耳朵再也听不进别的。再没有其他坚定的信仰。想像一下技术需要的是什么,我们就可以想像出我们文化的发展方向。”[2](P224-225)

      所有这些都要求我们对数字技术至上观念进行反省。但我们也不能因为数字技术的种种负面后果就拒斥数字技术。我们只能在发展数字技术的同时,加强对数字技术的选择、应用和控制,张扬数字技术对人的全面发展的正面影响,消解数字技术的种种负面影响。

      二、数字技术对人的发展双向控制

      数字技术本质上是一种开放式演进的旨趣,这种旨趣和意向使数字技术活动成为人的内在向度:技术既是人的自我创造、自我展现过程,也是使自然和人的创造物被再造、被展现的过程。简言之,人建构了数字技术,数字技术反映了人的开放性的本质力量。数字技术本身所蕴涵的人文意蕴是毋庸置疑的,但它在把人从一种束缚中解放出来的同时,又使人的发展面临新的悖论和两难境地。

      数字技术平台造成人与自然的疏离。数字多媒体技术集图像、文字、声音于一体,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动、感、视、听于一体的信息世界,全面调动了人的各种感觉器官,使人类从读写时代进入视听时代。而且虚拟实践在人与感觉客体之间加入了一个数字技术平台,把人从感觉的直接性中解放出来,使人的感觉可以重复、再现、创造。这种通过虚拟平台形成的人——机新感性,打破了人类用直接的方式去感觉自然的有限性,提高了人的整个身体的开放性和敏感性,最大限度地发掘了人的感觉潜能。但另一方面,在人们沉浸于电子音乐、动画世界造就的动感十足的电子视听世界的同时,数字技术平台却造成了人与自然的疏离,降低了人们对大自然最本真的感受力。

      数字技术摧残了人的主体性。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人们身处信息汪洋大海的包围之中,浏览信息的数量在增多,速度在加快,时间在增加。从心理活动的规律来看,当外界输入的信息超过人的正常负荷后,信息便不再提高人的生活质量,反而容易造成压力和混乱,使人的紧迫感、压抑感、浮躁感上升,对信息消化程度降低,感觉麻木,思维不畅,深层次思考受到妨碍。因而,人的身心两方面在广度、深度、强度上均受到空前的干扰,这显然是对人的主体性的摧残。数字化时代是一个尼葛洛庞蒂所说的“沙皇退位、个人抬头”的时代。但相反的一面是,电子文化消解和弱化了几千年来人类最引以为自豪的理性思维能力和反思批判能力。

      数字技术限制了人的自由。因为数字技术的扩散和统一本身意味着一个标准化的过程,标准化限制了人们的选择。人类知识的急剧发展使人们已经不太可能通晓各个领域,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关注各个领域。数字技术进步的过程,就是人类分工和专业化的过程。越专业化,人们对“可能的生活”选择范围就越小,自由就受到某些限制。当数字技术完全支配了人类行为时,人类中的个体除了接受数字技术的支配以外别无选择。如果这个局面不能受到控制,最后的情况将是数字技术推着人们奔跑,而不是人们驾驭着数字技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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